青霜剑悬于半空，剑身上的鎏金纹路如同活物般游动。陆明川怔怔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方才那一剑的余威仍在经脉中奔涌。演武场鸦雀无声，连裁判长老都忘了宣布胜负。
"听雪峰...胜！"
直到苏璃捧着剑匣走来，场中才爆发出震天的议论声。陆明川恍惚间看见她指尖残留的金芒没入剑鞘——那分明是化神期才能驾驭的"点灵术"。
"师尊累了吧？"苏璃掏出一方绣着九霄云纹的帕子。陆明川刚要接过，突然瞳孔骤缩。帕角那个"昭"字，与《九霄帝器录》中记载的女帝私印一模一样。
"这帕子..."
"集市上随便买的。"苏璃笑着将帕子塞进他袖中，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腕。一股暖流顺着经脉直抵丹田，陆明川惊觉自己停滞多年的修为瓶颈又松动了几分。
回峰路上，陆明川发现青石阶上的霜花竟组成了一幅星图。那是三百年前他与昭明女帝共同创立的"周天剑阵"起手式。他猛地回头，却见苏璃正专心踩着那些霜花，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星位节点上。
"师尊在看什么？"苏璃歪着头，发间的木簪突然滑落。陆明川弯腰去捡，却在触及木簪的瞬间如遭雷击——这分明是当年他亲手雕刻的"青鸾簪"，本该随着昭明女帝一同葬在九霄殿的祭坛里。
"这簪子..."
"也是集市买的。"苏璃接过簪子，随手挽起长发，"师尊今日怎么总问这些？"
陆明川沉默不语。他注意到苏璃挽发的动作与记忆中的昭明女帝分毫不差，甚至连小指微翘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暴雨持续到子时。陆明川辗转难眠，铜镜上的冰霜越结越厚。镜中女帝的身影已清晰可见，十二旒冠冕下的金瞳正凝视着他。
"你还要装傻到何时？"镜中人轻叩冰面，声音却直接在识海中响起，"当年你为护我道陨，如今我寻你三世..."
"哐当"——
窗户突然被狂风吹开。陆明川转头看见苏璃立在雨中，蓑衣下露出绣着金凤的里衫。更可怕的是她身后那两个少年：一个额生龙角，一个背负玄铁重剑，正是系统提示的新徒弟。
"介绍一下。"苏璃唇角微扬，"敖九，北海龙君幼子；陈九岳，玄天剑体。"她每说一个名字，陆明川识海中就多出一段记忆——正是三百年前被他亲手镇压的两位魔将！
敖九单膝跪地，龙角泛起幽蓝光芒："剑尊大人，北海冰狱的封印松动了。"他展开手掌，掌心一道黑色裂纹正在蔓延，"那些东西...要出来了。"
陈九岳解下重剑，剑身上九个封印孔已碎了七个："玄天剑冢传来剑鸣，与当年仙魔大战前夕一模一样。"
陆明川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本该被永世镇压的凶物，为何都成了苏璃口中的"徒弟"？更诡异的是，系统界面正在疯狂闪烁：
【叮！检测到可收徒目标x2】
【危险评级：★★★★★】
【奖励：二十年修为（已预支）】
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突破筑基，甚至直达中期。而丹田内多出的灵力，分明带着龙族特有的寒冽与剑修的锋锐。
"您当年说过。"苏璃踏着雨水走近，每一步都在石板上烙下金色莲纹，"要收够九个徒弟，才能重铸昭明剑。"
陆明川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一本金色册子从袖中滑出——正是他以为早已丢失的《寒山剑诀》。此刻剑谱在雨水中自动翻页，浮现出从未见过的血色批注：
"七月初七，携九徒至断剑崖。"
"以昭明碎片为引，重开登天路。"
字迹殷红如血，分明是他自己的笔迹！
更可怕的是，每行批注下方都浮现出新的文字，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正在书写：
"第一个徒弟：苏璃（女帝转世）"
"第二个徒弟：敖九（北海龙君幼子）"
"第三个徒弟：陈九岳（玄天剑体）"
......
"第九个徒弟：？？？（天魔本源）"
陆明川的手不受控制地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幅简图：九个人围成一圈，中央悬浮着一柄断剑。而断剑的位置，正对应着他心口那道自幼就有的疤痕。
"想起来了吗？"苏璃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那年断剑崖上，您将昭明剑的碎片刺入自己心口，说这样就能骗过天道..."
窗外雷声大作。陆明川突然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血色的天空，破碎的冠冕，九霄殿倾塌的白玉柱...还有他握着昭明剑，剑尖穿透苏璃胸口又反手刺入自己心窝的画面。
"不对..."陆明川抱头跪地，"明明是你..."
"是您教我的。"苏璃的金瞳流下血泪，"要骗过天道，先得骗过自己。
敖九突然闷哼一声，龙角寸寸断裂。黑色雾气从伤口涌出，在空中凝结成魔物形态。
"剑尊大人小心！"陈九岳的重剑横斩，却劈了个空。那魔物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直扑陆明川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苏璃眉心帝纹大亮。她并指如剑，一道金光后发先至，将魔物钉在半空。
"看来时间不多了。"苏璃抹去脸上血泪，突然撕开自己衣襟——她心口处，赫然有一道与陆明川一模一样的疤痕！
"当年您剖心为鞘，藏剑养魂。"她将手按在陆明川胸口，"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剧痛中，陆明川看见自己胸前浮现出半截断剑虚影。与此同时，系统提示疯狂闪烁：
【警告！强制解除封印】
【记忆恢复进度70%...80%...90%...】
三百年前的画面终于连贯起来：
根本不是他保护了她。而是她剖出半颗帝心，将昭明剑碎片藏入他体内，用自己的帝血为他重铸魂魄。那些所谓的"仇敌"，都是她精心挑选的、身负天道封印的容器。
"九个徒弟，九重封印。"苏璃的声音渐渐虚弱，"等您收齐九徒，就能取回完整的昭明剑..."
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寒山主峰方向亮起血色光柱，正是当年仙魔大战的战场遗址！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魔物正在挣脱束缚。
陆明川本能地握住青霜剑。剑身上的鎏金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缠绕而上，在眉心凝成一柄小剑印记。
"终于..."苏璃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欢迎回来，我的剑尊大人。"
她身子一软，倒在陆明川怀中。衣襟散开处，心口的疤痕正在渗血——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心脏跳动。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中，陆明川抱着昏迷的苏璃，发现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敖九递来一枚龙珠："女帝陛下将半颗帝心化为您的心鞘，自己则用北海玄冰暂代心脏。"他苦笑着指向远处血色光柱，"但现在，玄冰要融化了。"
陈九岳突然跪地吐血。他背后的重剑剧烈震颤，第八个封印孔应声而碎。
"剑尊大人，快做决定。"他艰难地撑着重剑，"是继续装傻当您的废柴师尊，还是..."
陆明川低头看着苏璃苍白的面容。记忆完全恢复后，他终于明白这场师徒游戏背后的真相：
她逆转时空回到过去，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修改那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九个"徒弟"对应九重天道封印，每收一个徒弟，就能解开一层他对自己的记忆封锁。
"系统也是你安排的？"陆明川轻声问。
怀中的苏璃微微睁眼，金瞳已黯淡无光："是您当年...亲手设计的程序..."
陆明川突然笑了。他并指如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中，一块晶莹剔透的剑形碎片缓缓升起。
"这次，换我来教你。"他将碎片按入苏璃心口，"什么叫真正的'骗过天道'。"
碎片入体的瞬间，整个寒山剑宗地动山摇。九道金光从不同山峰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剑阵——正是失传三百年的"周天星斗剑阵"！
原来他早就布好了局。九个"徒弟"根本不是封印，而是阵眼。所谓的收徒任务，不过是激活剑阵的钥匙。
苏璃怔怔地望着天空，金瞳中倒映着璀璨剑光："您...早就想起来了？"
陆明川抹去唇边血迹，露出当年那个名震九霄的剑尊才有的狂傲笑容：
"从你叫我师尊的第一天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