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陆景然和江晚禾之间好像隔了层磨砂玻璃。他们还是住在隔壁，还是在同一个学校，却很少再说上话。江晚禾的琴房换到了四楼，陆景然再也没在放学路上等过她。
王浩的生日派对后，他和江晚禾的互动更频繁了。他们会一起去参加音乐沙龙，一起在琴房待到深夜，学校里开始有了他们的传言，说“转来的大提琴手和钢琴才女在谈恋爱”。
江晚禾听到这些传言时，总会下意识地去找陆景然的身影。她看见他在和慕星辰讨论物理题，看见他在操场打篮球，看见他接过慕星眠递来的水——他的生活好像一点都没变，只是里面没有了她的位置。
“他们说我们在谈恋爱呢。”一次练琴时，王浩突然笑着说，手指在大提琴的弦上轻轻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音。
江晚禾的手顿了一下，琴键发出一个突兀的音：“别瞎说，我们只是朋友。”
“可我不想只当朋友。”王浩放下琴弓，看着她的眼睛，“江晚禾，王浩的告白像颗错投的音符，猝不及防地砸乱了江晚禾的节奏。她猛地合上琴盖，琴键碰撞的声音在空荡的琴房里格外刺耳。
“王浩，你误会了。”她站起身，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当音乐上的伙伴。”
王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放下大提琴，语气里带着点受伤：“可你对我不一样。你会陪我练琴到很晚，会去我的生日派对，甚至……”他顿了顿，“陆景然的成人礼，你都没来。”
“那是因为你说你一个人过生日！”江晚禾的声音提高了些，眼眶泛红，“我以为你真的孤单，我只是……”
“只是什么？”王浩逼近一步，“只是觉得我比他更需要你？还是说，你早就想躲开他了？”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江晚禾刻意维持的平静。她想起陆景然十八岁那天，院子里飘着的桂花香，想起蛋糕上燃到尽头的蜡烛，想起他收到保温桶时平静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她心慌的疏离。
“不是的。”她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琴凳，“我和景然……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王浩追问，“是因为他是学霸你是艺术生？还是因为你们太熟悉，反而不敢往前走？”
江晚禾说不出话来。她确实在害怕。陆景然的世界永远清晰笃定，成绩单上的满分，竞赛场上的奖杯，未来的规划像精密的图纸。而她的世界充满变数，琴键上的错音，评委的蹙眉，梦想像悬在半空的音符，随时可能坠落。王浩的出现，像面镜子照出了她的不安——她怕自己追不上陆景然的脚步，怕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终究会被不同的人生轨迹冲散。
“对不起，王浩。”她抓起书包，几乎是逃着跑出了琴房，“以后我们还是别一起练琴了。”
走廊里的风灌进衣领，江晚禾跑了很久才停下来。她站在楼梯口，看见陆景然抱着一摞书从楼下上来。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简单的手表——那是她初二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戴了整整四年。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江晚禾的心跳得飞快，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小声的“景然”。
陆景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像扫过一件寻常的物品，然后移开视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他的肩膀擦过她的胳膊，带着微凉的体温，却像道冰墙，把她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挡了回去。
江晚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哭了。书包里的乐谱散落出来，其中一页是她为陆景然准备的生日贺曲，音符旁边标着密密麻麻的注释，却再也没有机会弹给他听了。
慕星眠就是这时候出现在楼梯口的。她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看到江晚禾哭，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把杯子递过去：“这是我妈煮的姜茶，暖一暖。”
江晚禾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眼泪掉得更凶了：“星眠，我不是故意不去景然生日的……”
“我知道。”慕星眠的声音很轻，“王浩在朋友圈发了照片，说他爸妈其实回来了，还给他订了三层蛋糕。”
江晚禾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他就是故意骗你的。”慕星眠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景然哥那天等了你一整天，他把你送的笔记本翻了一遍又一遍，连我都看出来他在等你。”
保温杯里的姜茶渐渐凉了，江晚禾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她想起王浩说“爸妈不在家”时的表情，想起他塞给她乐谱时的殷勤，原来那些所谓的“同病相怜”，不过是精心设计的圈套。而她，像个傻瓜一样，
亲手推开了那个等了她十几年的人。
那天晚上，江晚禾在陆景然家楼下站了很久。二楼的灯亮着，她能看见他坐在书桌前的影子，手里拿着笔，应该是在做题。她想上去敲门，想把一切解释清楚，可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她凭什么要求他原谅？凭她在他最重要的日子里，选择了相信别人的谎言吗？
风吹落了梧桐叶，在脚边堆了薄薄一层。江晚禾摸出手机，点开和陆景然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反复了几十次，最后只发了一句：“景然，王浩骗了我，我明天想跟你解释。”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二楼的灯突然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