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系的实验楼比江晚禾想象中更有趣。玻璃柜里摆着各种奇怪的仪器，有的在发光，有的在旋转，有的还在发出轻微的嗡鸣。墙上的屏幕循环播放着粒子碰撞的模拟动画，彩色的光点像烟花一样炸开，又瞬间消失。
“这是云室，”陆景然指着一个装满白雾的玻璃箱，里面有无数条纤细的轨迹在游动，“能看到带电粒子的运动痕迹，像在画抽象画。”
江晚禾凑近看，那些银白色的轨迹弯弯曲曲，真的像幅流动的画。“好神奇。”
“还有更神奇的。”他带着她走到一台巨大的仪器前，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这是核磁共振仪，能探测物质的分子结构，跟医院里的MRI原理一样。”
“那能测出来我昨天喝了什么奶茶吗？”江晚禾开玩笑。
陆景然认真地看了眼屏幕：“理论上可以，但样本处理要三个小时。”
江晚禾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笑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旁边正在调试仪器的男生抬起头，笑着冲陆景然吹了声口哨：“景然，这是你女朋友？藏得够深啊。”
陆景然的耳尖红了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拉着江晚禾往前走：“别理他，赵宇就爱开玩笑。”
江晚禾的心跳有点快，被他拉着的手腕传来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她偷偷看他的侧脸，发现他的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走到实验室尽头的休息区，陆景然给她倒了杯温水：“累了吧？这里跟琴房不一样，全是硬邦邦的仪器。”
“不会，很有意思。”江晚禾捧着水杯，看着窗外的阳光，“以前总觉得物理系的世界离我很远，现在发现其实挺奇妙的。”
“音乐对你来说，也是这样吧？”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那些音符和旋律，在你眼里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嗯。”她点头，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摸到钢琴键的瞬间，“就像……你看到公式时的感觉？”
“差不多。”陆景然笑了，“看到优美的物理公式，会觉得震撼，就像听到动人的旋律。”
他们坐在那里聊了很久，从各自的专业聊到童年糗事。江晚禾说起幼儿园时抢陆景然的积木，被他追着跑了整个操场；陆景然说起初中时帮她写数学作业，被老师发现后一起罚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像首无声的歌。
中午在物理系的食堂吃饭，江晚禾第一次尝到了传说中的“理科生套餐”——红烧肉炖土豆，番茄炒蛋，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听说你们食堂的红烧肉是一绝。”她用勺子舀了一块，果然炖得软糯入味。
“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陆景然把自己碗里的土豆夹给她，“我知道你爱吃这个。”
江晚禾的心里暖暖的，像被红烧肉的热气裹住了。她想起高中时，每次在陆家吃饭，他都会把碗里的土豆夹给她，说“我不爱吃淀粉类”，后来才从陆妈妈那里知道，他其实很喜欢吃土豆。
吃完饭往外走时，遇见了慕星眠。她背着个粉色的双肩包，显然是特意来找陆景然的，看到江晚禾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甜美的表情：“哥，晚禾姐，好巧啊。”
“你怎么来了？”陆景然问。
“我们学校下午没课，就过来看看你。”慕星眠走到陆景然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哥，我想吃上次那家店的蛋糕，你陪我去买好不好？”
江晚禾注意到，陆景然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胳膊，往旁边挪了半步：“我下午还有实验报告要写，让室友陪你去吧。”
慕星眠的脸色有点难看，却还是笑着说：“好吧，那我找同学去。晚禾姐，你们慢慢逛。”说完，转身时的脚步有点重。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江晚禾心里有点复杂。“她好像……不太高兴。”
“别管她，”陆景然的语气很淡，“她从小就这样，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其实她……”江晚禾想说“她喜欢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陆景然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认真地说，“但我只把她当妹妹。”
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江晚禾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琴键敲中了某个隐秘的音符。
下午陆景然去忙实验报告，江晚禾自己在校园里逛了逛。走到图书馆前的喷泉广场时，看见慕星眠坐在长椅上，面前放着杯没动过的奶茶，表情有点委屈。
犹豫了一下，江晚禾还是走了过去：“星眠。”
慕星眠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晚禾姐。”
“别难过了，”江晚禾在她身边坐下，“你哥他……可能就是太忙了。”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慕星眠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从小我就知道，他眼里只有你。你弹钢琴的时候，他会偷偷看你；你被老师表扬的时候，他比自己得奖还开心；连你丢的一块橡皮，他都能捡起来放好……”
江晚禾愣住了，这些事，她从来都不知道。
“可我还是不甘心。”慕星眠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比你更懂他啊，他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我都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我？”
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女孩，江晚禾突然觉得，喜欢一个人，原来真的会让人变得卑微又勇敢。她想起高中时那个躲在琴房里偷偷练习的自己，想起那个在陆景然生日宴外徘徊的夜晚。
“喜欢一个人，不是比谁更懂他，”江晚禾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是他刚好也看向你。”
慕星眠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似懂非懂。
夕阳西下时，江晚禾收到陆景然的消息：“实验报告写完了，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一起去吃晚饭？”
她回复“好”，起身时，看见慕星眠已经擦干了眼泪，对她露出了个释然的笑容：“晚禾姐，祝你幸福。”
江晚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谢你，星眠。”
也许，成长不仅是学会争取，也是学会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