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之后,洛迪奇帮再无崛起之能力。”如果洛迪奇帮对帕科达市的进攻会被世人记住的话,日后一定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这也的确,洛迪奇帮的这一场战斗注定是失败的。况且不谈内部的因素,洛迪奇帮对帕科达市的进攻完全正中帕科达市总督巴尔兰的下怀,此人在帮派进攻前三天就收到了一封密电报文,其中公开了帮派的整个进攻计划。
于是,巴尔兰总督花大价钱雇佣了特达里维亚佣兵团,加上帕科达市本身的守军大多都是萨尔克正规军,最终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使战局变成了我们所看到的样子——帮派死伤惨重,城市守军和佣兵团两面夹击帮派队伍。
卡尔洛克当然知道自己打了败仗,但再怎么说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出生天,毕竟古语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最终选择随溃败的队伍一同撤离。撤离到半路,卡尔洛克恰巧看到正陷入绝境的格瑞塔,于是他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救下格瑞塔,与维里希对峙。
作为佣兵团的团长,维里希没想到一个这么大的帮派的老大,竟只用一把短斧做武器,嘲笑道: “卡尔洛克,你准备就用你那把小破斧和我打吗?”
卡尔洛克没有回应,只是缓步向维里希走去。维里希本想再点根烟放些狠话,见卡尔洛克向自己走来,双手将巨剑猛地抬起,右脚脚后跟往后一蹬,猛冲向卡尔洛克,试图以武器优势速战速决。
卡尔洛克只是一闪,便躲过了维里希的重击,趁着维里希攻击结束抽不开身的时机,用一斧头向维里希劈去,有如猛虎撕咬之势,而轻敌的维里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为了保命连巨剑都顾不得了,双手护着脸试图挡住卡尔洛克的进攻。
然而,卡尔洛克将斧头一偏,如游蛇一般灵活地避开维里希的防御,随后将斧刃贴在了维里希的脖子上。
“妈的…轻敌了…”维里希知道自己输了,缓缓举起双手,低声地说,“你这家伙不赖嘛,说吧,怎么才能饶我一命?”
格瑞塔本以为卡尔洛克会一斧头将维里希的脑袋砍下来,要了维里希的命。可卡尔洛克只是把斧头一收,然后厉声对维里希说道: “快滚吧,装腔作势的家伙,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卡尔洛克说完,维里希便立即灰溜溜地拿起武器,骑上马跑了。在维里希彻底消失在人群中的前一刻,格瑞塔还隐约地听到了他那大声的自语:“这该死的匪首!还有该死的蒂斯蕾娅的跟班!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下次你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格瑞塔被卡尔洛克的战斗力惊住了,她第一次见有人能把斧头使得这样迅猛,小小一把斧头使出了许多大师用剑才能使出的效果。她长叹一口气,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的同时,感叹世间高手之多,而自己只是一个用高级魔法搞投机的泛泛之辈,格瑞塔不由得有些自卑起来。
然而这种自卑感并没有持续多久,而且很快又被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而带来的焦虑感冲淡了:
自己该做什么呢,对了!自己要杀掉卡尔洛克!这可是蒂斯蕾娅和马多维科那家伙千叮咛万嘱咐的必要的任务——可如今卡尔洛克刚刚救了她一命,在自己看来,杀救命恩人怎么说也是不道德的,何况是在别人救下你之后过河拆桥将其杀害。
自己做不到,格瑞塔想,自己宁可做愚人、疯人,也不愿做坏人。毕竟这种事情她并不是第一次经历,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母亲的事,那一次她正是为了这样的命令而……
“你还好吗?”
正当格瑞塔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卡尔洛克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小姑娘,那家伙怎么盯上你了,你一个人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
见卡尔洛克没认出自己的身份,格瑞塔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这时,她远远地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向自己靠近。
“我没事,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快走吧。”格瑞塔顿感不妙,连忙说。
“这是什么话,帮人帮到底,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格瑞塔试图支开卡尔洛克,逃过开黑枪的任务。
然而热情的卡尔洛克却执意送她到安全的地方去。格瑞塔只好无奈地准备骑上马跟随他,等着在路上再考虑解决怎么开黑枪的问题。
她观察了一下周边情况,发现向自己的方向靠近的两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蒂斯蕾娅和马多维科,前者举着枪对着卡尔洛克,后者则装出一副惊慌的表情,试图拦下前者。
格瑞塔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要逼自己开枪,自己毕竟还是在执行委托,不能违抗命令,只好缓缓拔出手枪,对准正望着两人的卡尔洛克。
“妈的,我看花眼了吗,蒂斯蕾娅·伦克沃怎么会在这里,小姑娘…我们快……”格瑞塔正要开枪,可看到蒂斯蕾娅的卡尔洛克突然转过头来,把格瑞塔吓了一跳,然而他和格瑞塔都来不及惊慌地说什么了,格瑞塔慌乱地连扣扳机,连开两枪正中卡尔洛克的身体
“怎么可能…”卡尔洛克被击中后一脸震惊,没有多说什么就捂着伤口、瞪大眼睛倒了下来。
一模一样,和那天一模一样,格瑞塔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母亲死前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双眼瞪大,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愤怒与失望。那一天开始,格瑞塔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被原谅了…自己永远是罪人,上不了天堂而只能下地狱。
这时,蒂斯蕾娅和马多维科赶到格瑞塔身旁,后者一下马就俯下身扑到卡尔洛克身前,抱着卡尔洛克大声哭丧;前者则在格瑞塔身旁下马,欣慰地对她说:“格瑞塔,你做到了,看来我可以向上级报告不少关于你的好话了。”
自己并不想要上级的偏爱,自己甚至不想要自己之前朝思夜想的十万里格的巨款,格瑞塔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她想要得到已经失去的母亲的原谅——而做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屠杀掉洛伦森堡家族,她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刚才你在看我吗?”格瑞塔面无表情地问。
“维里希说要砍我头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了,要不是卡尔洛克突然来了,就该我出手救你了。”
蒂斯蕾娅回答,“马多维科是后来跟上来的。”
这时,马多维科大声哭丧的声音传到了两人的耳中:“老天啊!懦弱的造物主啊!你怎能让我们敬爱的老大死了呢!不公啊!不公!老大啊!你挺住,挺住!我马上叫会医术的人来救您!我的老天啊!您别闭眼好吗?!来人啊!救救他吧!”
马多维科不停地哭丧着,仿佛这一切不是他为了夺权而一手策划的,仿佛他一直忠于他的老大,别无二心。等他哭丧完,实在没力气再接着哭喊了,便示意两人给卡尔洛克补两枪,打算为了民主。
伪善者,格瑞塔想,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指责马多维科呢,自己和马多维科明明是一种人,都是被仇恨或者其他的执念左右了的人,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试图满足自己的执念。
“这次交给我吧。”蒂斯蕾娅没有注意到一旁格瑞塔的异常,走到被马多维科稍微抬起的卡尔洛克的身前,对着他右腿开了一枪。识相地放下卡尔洛克,装出悲愤的样子,与蒂斯蕾娅扭打在一块,随后蒂斯蕾娅走到一边,马多维科回来接着大喊:
“上帝啊!该死的蒂斯蕾娅·伦克沃!你凭什么暗算我们行使仗义的卡尔洛克老大!你该死!该死啊!”
终于,卡尔洛克闭眼晕了过去,这场为夺权而生的表演终于成功落幕,格瑞塔呆望着倒在地上的卡尔洛克,仿佛看见了自己母亲死时的景象。
马多维科见此,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格瑞塔身旁嘲讽道:“你最终还是开枪了不是吗?你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别在那里假装正义了。”
“你……”格瑞塔没有说什么,陷入了沉默。
“放心吧,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我的,我不是那种喜欢纠缠的人。”马多维科说着,准备把卡尔洛克用绳子绑着抬上马,“但在此之前,还有不少事要做,现在准备返程吧。”
格瑞塔没有再说话,等两人准备完便跟着一起骑马离开。如今,帕科达城墙前的战斗已经结束,除了零零散散还有几个逃跑的帮派成员之外,已经没有了活口,尸体漫山遍野,几乎铺满了地面。这场远征使洛迪奇帮失去了大半精锐,少有的火炮、枪支也大多毁在了这场失败的远征中。
返程路上,除了肩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外,格瑞塔只感到极其的失落。格瑞塔对这场委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厌倦感,她发誓,要是一直让她干这种活,不管上级用怎么威慑她,她也一定要罢工不干——她的目标并不是继续加重自己的罪恶,而是给过去无能懦弱的自己赎罪。
蒂斯蕾娅稍微猜到了一些格瑞塔的想法,安慰道:“格瑞塔,你不开心吗。没事的,卡尔洛克只是一个匪首罢了,杀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救了我。”格瑞塔说,“我搞不明白,为了执行委托非要无条件遵守命令吗?我们已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了,赏金猎人不是维持正义的职业吗。”
“遵守命令才是赏金猎人的天职,命令所言即是正义。”蒂斯蕾娅平淡地说,“作为赏金猎人,这么多情是不好的。”
“可命令也会出错啊,而且赏金猎人到底是人啊,卡尔洛克的故事不是说人要讲良心吗……杀了无辜的人不就是不讲良心吗……”
“听从命令即可,上级总有他们的考虑的。”
“可是,如果命令是让你看着一群无辜的人死在眼前,且不能出手支援,那这种命令……”
“够了!”蒂斯蕾娅像是被这句话冒犯到了,突然发火道,“格瑞塔,你的家族可能很松散,因此养出了马多维科这种恶人;但在我们家族不会,永远不会!因为有一个永远正确的先祖下达永远正确的命令,虽然会出现一些损失,但绝不会出错,因此可以杜绝品行不端的人在家族里长留,这就是命令的作用!”
“蒂斯蕾娅……你”格瑞塔是第一次见到蒂斯蕾娅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被吓了一大跳。她先前一只因为蒂斯蕾娅只是遵守命令,从来没想到她对命令是这样的维护。
蒂斯蕾娅见格瑞塔满是恐惧,到底有些不忍心,冷静下来说:“格瑞塔,以后少怀疑命令的正确性,好吗?遵守命令是赏金猎人的天性,这是不容改变的。。”
“你……”格瑞塔被蒂斯蕾娅呵斥后,再也没能抬起头来了,埋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蒂斯蕾娅后悔自己对格瑞塔发了脾气,但心里她又不愿怀疑命令的正确性,支持马多维科杀卡尔洛克是正确的,现在是、今后也会是,这是容不得怀疑的;可她又有点担心格瑞塔因此不再去积极完成委托。
最终,蒂斯蕾娅做出了取舍,为了保证格瑞塔不脱离队伍,自己可以承认杀卡尔洛克错了,并在得到情报后让格瑞塔收拾掉马多维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