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情况紧迫加上对马多维科的仇恨,看见时间回退时,马多维科从地上站起来的奇特姿势,格瑞塔一定会笑声出来,然而现在并不是看笑话的时候。很明显,马多维科反将了皇家调查组的两人一军,使整个局势瞬间逆转了过来。
“你们确实有点长进,但似乎并不太多,怎么连我的贵族身份都被你们忽略了。”马多维科笑着说,“好了,比姆!让台下那帮无关人员赶紧滚蛋。”
“遵命!”台下的比姆回答道,随后便转过头去指挥帮派成员,“弟兄们,按咱老大的指示!快点把这帮看戏的全赶出这个广场去。”
一时间,台下一片混乱,帮派成员们抄起棍棒,不分青红皂白地朝不知所措的人群打去,更有甚者向人群开枪,导致好几个人被子弹击中而丧命,吓得这些可怜的镇民们连滚带爬地试图逃离广场,甚至一度出现了踩踏现象。帮派成员们丝毫不管这些人的死活,见有人摔倒便上前补枪。
很快,原先人满为患的台下,在全副武装的帮派成员们的强硬驱逐下被清扫一空。空荡荡的广场上,如今只剩下了被帮派成员围得水泄不通的两人,以及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尸体。
帮派成员清理完台下的人群后,便朝台上的两人步步紧逼,两人知道这次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只能做好殊死一战的准备了。
“怎么办,蒂斯蕾娅…这么多人真的能应付得过来吗。”格瑞塔第一次被这样多的敌人所围困,虽然如今的她感受不到恐惧,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心自己和蒂斯蕾娅的安危。
蒂斯蕾娅出奇地冷静,回答道:“没事的,这些帮派的组织大多都很松散,只要我们先动手他们很快就会被击溃。”
格瑞塔没有说话,无声地答应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可正当两人要先下手为强,杀出重围时。马多维科却对身后的手下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然后颇具绅士风度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对两人说:
“先停手,赏金猎人小姐们。我知道这样对你们也太不公平了,何况我也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解决一个有重大意义的仇人。
“这样吧,格瑞塔,你不是喜欢决斗吗,我和你决斗。至于其他人,别打扰决斗就是了,该上哪上哪去吧。”
格瑞塔知道这是马多维科故意而为之,以便让战斗力强于他的蒂斯蕾娅无法给格瑞塔帮忙,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只好答应下来:“好,今天我和你把账算清。”
“希望你能做到吧。”马多维科说。说完,帮派成员们一窝蜂地往之前游街的老路涌了过去。蒂斯蕾娅见其他人都已离开,便也准备往街上走,临走前对格瑞塔说:
“别被执念支配了自己就行,你不会输的。”
格瑞塔对蒂斯蕾娅的前半段话感到莫名其妙,刚要开口就已经看不到蒂斯蕾娅的身影了。如今,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了格瑞塔和马多维科两人,狂风在两人周围没有方向地打着转,像是在围观这场仇人之间的较量。马多维科把大衣脱下,随手朝旁边一丢,抽出腰间的匕首,对格瑞塔说:
“作为你的兄长,我要好好教你一下时间魔法的技巧了,准备好了吗?”
格瑞塔不想搭理马多维科,给手枪上好子弹,便回答:“准备好了。”
在格瑞塔看来,对付马多维科最大的难处,便在于其回转时间的能力,她对自己的战斗技巧抱有相当的自信。正当她准备慢放时间,马多维科一枪毙命时,远处却传来了连绵不断的枪响。
那是蒂斯蕾娅所在的方向!出事了!格瑞塔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今的洛迪奇帮根本不值得信任,蒂斯蕾娅很有可能陷入了帮派成员们的围攻。
“你,你凭什么让那些人对蒂斯蕾娅开枪,你不是说……”格瑞塔有些惊讶,说。
“蠢货格瑞塔,我可没说过他们不能对你的同伴开枪。看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的同伴已经无处可逃了,要是你赢了我倒能让你一个人逃出去。”
听闻马多维科这么说,就连没有感情的格瑞塔如今也感到了愤怒,可她已经来不及担心蒂斯蕾娅了。狡猾的马多维科见她因为同伴遇袭而分心,便抓住机会,像豹子一样扑了过来,用手中的匕首猛刺向格瑞塔。
格瑞塔没预料到马多维科竟不宣而战,半步也没躲闪开,被马多维科的匕首刺正中了腹部。剧痛从格瑞塔的腹部袭来,马多维科将匕首用力一收,格瑞塔便无力地跪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口中和伤口处不断地流出。
“看来我们没有见面的时间里,你什么也没学到啊。”马多维科缓缓走过遭到重创的格瑞塔,说“这刀没有触及到要害,但比姆的子弹就不一定了。”
格瑞塔艰难地用双手紧捂着腹部,刚刚那一下可不轻,不断放大、扩散的疼痛开始扰乱起格瑞塔的思考,以至听到比姆的名字时都没搞清自己的处境。等她略微回过神时,早在远处埋伏好的比姆便已瞄准她的头颅,扣下了扳机。
不得不说,一颗子弹的飞行时间实在比人的一生短了太多,可往往就是这样短的时间,就能夺走一个人那样漫长的生命,并将理想、思想、财富与感情也一并夺去。事以至此,又能改变什么呢?遇到自己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的事,最好是什么也不做。
马多维科在原地点上了一根烟,心情无比轻松。可格瑞塔并没有像他预料中一样被一枪爆头,刚刚的一声枪响真的就只是一声枪响。
马多维科回过头,刚要抱怨比姆的枪法的退步,却碰见一个满脸惊恐的帮派成员向他跑了过来,口中大喊:“完了!完了!老大…快跑!那个蒂斯蕾娅是……”
还没说完,这个帮派成员的胸口,便被他背后猛冲过来的霰弹所贯穿,从他那巨大的伤口处甚至能看到缓步走来、满身是血的蒂斯蕾娅。
马多维科瞪大了眼睛,被吓得不轻,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时尼尔达兰会死在蒂斯蕾娅手上;这是她头一回露出这样震惊的神情,自语道:“妈的……这怎么可能……”
虽然很明显,刚刚在马多维科和格瑞塔所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一场大战,可作为明显的弱势方的蒂斯蕾娅却毫发无损,脸上尽是轻松,像是逛了一圈街回来的贵妇人;见到格瑞塔受了伤,跪倒在地上,才加快了速度走到格瑞塔身边去搀扶她。
马多维科这时终于领悟到了蒂斯蕾娅的可怕之处,虽然他并不清楚蒂斯蕾娅是怎么在那么多帮派成员的围攻下轻松取胜的,但他自知不敌蒂斯蕾娅,只能硬着头皮对蒂斯蕾娅说:“有两下子啊,但之前不是说好不能干扰决斗的吗。”
蒂斯蕾娅没有回答,等将被重创的格瑞塔扶起来后,才开口道:“马多维科先生,先不提你为什么要你手下的人袭击我。就论这场决斗而言,你作弊了,你安排比姆在远处对开黑枪是为什么?”
面对蒂斯蕾娅的质问,马多维科当然是完全答不上来,气急败坏了起来,干脆开始破罐子破摔,大声说:“没错没错,没错!我确实作弊了,谁说一定要按规矩的,在仇恨面前,规矩算什么?我就是恨格瑞塔这个怪胎,我就是要杀了她!这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失去理智了呢。”蒂斯蕾娅面对之前还得意洋洋地嘲讽自己的马多维科,举起了霰弹枪。
见自己难逃一死,马多维科完全急了眼,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在身上不断翻找着什么。终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管发着白光的药剂,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猛扎向自己的左手手臂,然后大声地对两人喊道:“你们完了!这是乌尔维亚公司的魔法增强剂,你们今天一个也逃不掉了!”
蒂斯蕾娅没有回答,一边冷眼看着陷入疯狂的马多维科,一边搀扶跪倒在地上的格瑞塔。格瑞塔勉强站起身,手捂着腹部的伤口,看向马多维科。
马多维科手中的药剂非但没能让他变强,反而使他开始融化成乳白色的胶体,可尽管如此,他依旧大声朝两人喊着:
“都怪这个该死的怪胎!都怪她!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的荣誉、我的人生全被这家伙毁了,凭什么……凭什么!作为下一个家族继承人的我,除掉家族内的杂质有什么错误之处吗?!”
“他要变成魔法衍生物了。”蒂斯蕾娅对格瑞塔说,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止痛药,随后将几粒止痛药倒在手上,递给格瑞塔,“快吃几粒,接下来可不是什么轻松仗。”
“什么是魔法衍生物?”格瑞塔接过止痛药,尽全力吞了下去,问。
“正常来说,魔法和使用者两者的能力应该是持平或者前者低于后者的,但只要魔法的能力大于使用者的能力,魔法就会反过来将使用者变成一个怪物,这种就叫魔法衍生物。”蒂斯蕾娅回答。
“也就是说这家伙现在会变得更难对付了吗?”
“按理说是这样,但……”蒂斯蕾娅要接着向格瑞塔解释,可已经融化了半边身子的马多维科突然向两人猛冲过来,用蛮力强行将两人分隔开来。
得益于止痛药的药效,格瑞塔没有因为疼痛而无法移动,避免了被马多维科的匕首再一次刺中的下场。由于蒂斯蕾娅与她隔开了一定距离,现在的她必须独自面对正在融化的马多维科。
“格瑞塔呀,格瑞塔,你不是喜欢听故事吗,那我来讲讲我的故事。”尽管由于融化,马多维科逐渐开始寸步难行,但他还是尽全力想靠近格瑞塔,嘴中不断说着对格瑞塔喊着,“你给我听着!自从我让你那个倒霉父亲赶走后,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人们把我当坏人,处处说我坏话、处处打压我,连我的父母都不认我,和我断了关系,而这都是因为你!”
说完,马多维科已然融化的右手变为刀刃状,朝着格瑞塔便斜挥了过去。格瑞塔以为融化了的马多维科没有威胁,已经失去了给她造成伤害的能力,一不小心被这一击击中了手臂。
幸亏这一击仅仅是被划破了她的皮肤,没有被直接砍中,不然格瑞塔一定会被斜着砍成两半。长了教训的格瑞塔连忙和马多维科拉开距离,用手枪向马多维科还击。
“最后我甚至成了笑话,人们把我欺负你的事改成了谚语,对我百般侮辱。一天,有个吟游诗人进了我的安置处,又是唱歌又是写诗,狠狠嘲笑了我一番——就像你现在对我做的事一样。”
马多维科的脚步并没有因为格瑞塔的攻击而停下来,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准备对格瑞塔发起了下一次进攻:“我忍无可忍,将其一枪毙命,等我意识到我做了什么时,一切都已经晚了——这都是因为你啊!格瑞塔,要不是你这个怪胎突然出现,我就是未来家族的族长!”
“你自作自受罢了。”格瑞塔回答道。
“我自作自受?不不不,这都是你的错!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个错误,帝国从来不允许混血贵族留存于世,我完全是以帝国的意志来处理你。”马多维科说完,用自己还未融化的左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好了,现在给我看好了,好好看看我的胸口是什么?”
格瑞塔看向马多维科那因为融化,而已经变为透明的胸口,他的胸口如今已经没有了五脏六腑,但原先的心脏处竟被格瑞塔头上的钟所代替。
格瑞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声自语:“怎么可能?这是要干什么……”
“哈哈!吓到了吧,格瑞塔,你的情感现在正是我的心脏,你的愤怒与仇恨远在我之上!你不是要杀掉所有的洛伦森家族成员吗?这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正因如此,我非但不要让你死,还要让你和我一样获得新生。”马多维科大笑着说。
“我才不要你这种新生!你这家伙快把我的钟还回来!”格瑞塔大喊道。
“闭嘴吧,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在杀掉吟游诗人后,我无路可走,投奔了南方帮。帮主尼尔达兰教会了我为了仇恨而战,给了我理想——这和你被赶出家族之后差不多吧,为了生活奔波,最后找到了理想和救赎。”
“你怎么知道我被赶出洛伦森堡家了?”
“蠢货格瑞塔,我当然知道,你那个倒霉父亲后面亲自写信给我,让我以洛伦森堡家族的名义委托你杀了你母亲。”
“你!”强烈的愤怒感从格瑞塔的心中涌现,险些突破了无感情的壁垒,不过最终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几近完全融化的马多维科。
“你最终还是照做了,这就证明你和我是一类人呀!不如拥向我,与我合为一体,向世间播撒仇恨之种,这多好啊,不是吗!”
如今的马多维科令格瑞塔作呕,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输在他的手上,绝对会陷入万劫不复、生不如死的境地,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必须想办法赢得这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