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闭嘴吧!”
格瑞塔对马多维科的样貌感到恶心,向他一连开了几枪,直到手枪轮盘里面也没有子弹了为止。然而,子弹对目前已经彻底融化的马多维科已经没有了任何效果。
若不是一直在与其作战,格瑞塔绝对认不出目前的这坨生物是马多维科,如今的他全身只剩下了乳白色的胶体,除了头部尚未溶解的头骨和胸口的时钟,简直和传说中的史莱姆没有了一点区别。不过就算如此,他那孤零零的头骨依然一张一合地说着:
“仇恨吧!我能感到你的仇恨,你的仇恨就是我的心脏,仇恨吧!想起你打死你母亲那天,你母亲的反应!这都是因为我,因为洛伦森堡家族!仇恨我们吧,如果不是我们,你母亲就不会死了,这都怪他啊!你想杀死全部的洛伦森堡家族的人对吧!”
要是正常情况下,格瑞塔一定会不为所动,马多维科这样说着,她竟开始有些恍惚,到后面甚至隐约能看到那一天她杀死自己母亲前的场景,那个夏天的中午。
“格瑞塔!你回来了,工作怎么样了。”格瑞塔的母亲瓦尔娜,在别人看来的确是一个悍妇,一有什么冲突非要和人闹到宇宙毁灭不可;她还固执得要死,她说一,别人就不准说二。
但如果说,瓦尔娜在别人面前是夏天的烈日,那在格瑞塔面前就是春天温柔的太阳。在格瑞塔认识的瓦尔娜像是宗教书籍里的圣母,永远是慈祥地笑着地问她一天发生的事、工作的进展,等格瑞塔不耐烦地说完,便使劲地用令格瑞塔感到肉麻的话,夸她又成长了、快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成年人了。
今天也是如此,格瑞塔一打开门,瓦尔娜便咧开笑脸迎过来,一个劲问着格瑞塔的情况,其中还掺杂着几句听到的奇闻:“转正的事快好了吧,没想到啊,格瑞塔也成了正式的赏金猎人了,据说隔壁思德的孙子当赏金猎人一天赚三百里格,以后我们家的生计就没有问题了。”
“是啊。”格瑞塔无精打采地回答道。她真是个混蛋啊,格瑞塔想,明明这种委托不接就好了,就算永远不能转正又怎么样呢,顶多少赚点钱罢了…明明人永远要大于钱才对,明明自己的母亲还得着肝病,自己怎么能这么做……
“格瑞塔!亲爱的,你怎么没精打采的?作为一个赏金猎人要有自信好吗?要像一个骑士一样,看!我学得像不像!”见格瑞塔这么没有精神,瓦尔娜又开始唠叨起来,最后甚至学起了电影里的哈里茨骑士团团长的动作,对格瑞塔做着“模范”。
被科瓦多森赶走之后,母女俩便在下克洛西亚的一个小镇里相依为命。为了治好母亲的病,格瑞塔才做了赏金猎人,迫于生计,她连最脏、最便宜的给人挑粪的工作都干过。可如今,她竟要亲手杀掉自己的母亲。
“格瑞塔终于长大了啊,还记得你小时候才那么一点,还吵着让我带你去看海。”瓦尔娜望着格瑞塔,感叹道,“等你赚到钱了,等妈的病好了,妈和你去伦科琴看看吧,据说在那能看到鲸鱼,你小时候一直想看鲸鱼呢。”
格瑞塔没有回答,沉默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外套挂在挂衣架上,然后掏出手枪,望着手枪上的花纹发呆。
这是格瑞塔一直以来用的手枪,由洛伦森堡军工公司所产的转轮手枪,格瑞塔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房间是这样安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死寂。
以往格瑞塔总是认为自己的房间里充满了窗外街道的嘈杂声,可今天就连窗外的街道也安静了下来,这样的氛围让她有些不安。她默默地给手枪上了一颗子弹,接着缓缓站起来,慢步走向客厅。
瓦尔娜正在客厅里戴着眼镜看报纸,尽管只有四十快五十岁,但由于操劳与肝病的影响,如今的瓦尔娜已经满头白发,像个七十岁的老婆子。格瑞塔举起枪,一枪便打死了瓦尔娜,瓦尔娜惊恐又仇恨地看着格瑞塔,死不瞑目,像是在指控格瑞塔的无能与不孝。
是啊,格瑞塔清楚,这正是她的错。可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那被神秘主义迷了心窍的父亲,和该死的洛伦森堡家族,她发誓一定要……
“不!不是这样的!格瑞塔,你再仔细想想,不是这样的!”蒂斯蕾娅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将格瑞塔眼前可怕的景象搅了个稀碎,格瑞塔猛地回过神来,发现马多维科已经在自己面前,正要将自己一口吞入。
可为时已晚,格瑞塔来不及闪避,被马多维科的两只大手死死抓住,拉进了马多维科的体内。乳白色的胶体包裹着她,令她感到无法呼吸,格瑞塔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被融化,她拼尽全力挣扎,想要逃出去,可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就是这样,仇恨吧,这都是洛伦森堡家族和我的错,不然你母亲怎么可能……”马多维科的话在格瑞塔耳中回响。格瑞塔已经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连带着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不行,自己必须清醒过来!格瑞塔连忙挣扎了两下,让自己大脑清醒一些。不是这样的,刚刚的场景不是真实的,格瑞塔想起蒂斯蕾娅的话。显然,马多维科如今依靠着自己钟里的仇恨而生,只要自己越仇恨他人,马多维科就越强;只有想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放下仇恨才能战胜马多维科。想到这,格瑞塔停止了抵抗,以保存体力进行思考。
“不再抵抗了吗?你终于做了正确的选择,和我融为一体吧,只有用仇恨就够了,就像为了仇恨而到处杀人的南方帮,就像最后仇恨一切而死的卡尔洛克。”
马多维科的声音仍在回荡,可格瑞塔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的景象,看来她也只有被融化掉的结局了。
“别被执念支配了自己就行了……”
“我不想你变成马多维科那样,变成执念的附庸。”
这是明明是蒂斯蕾娅对格瑞塔说的,可如今她为什么会感到熟悉呢?
格瑞塔举起枪,对准了前方,那个陪伴了自己一生的时钟。
这的确是一个温暖的中午,阳光普照大地,鸟儿纵情歌唱。可格瑞塔却很沮丧,因为这把她从小到大用到大的手枪,所对准的正是……
“格瑞塔?亲爱的,你在开什么玩笑吗?”面对格瑞塔的枪口,瓦尔娜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温柔地看向她“‘啊!我死了!’我学的像吧,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格瑞塔用这把手枪很像真正的赏金猎人呢,到底是长大了啊。”
格瑞塔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握着手枪的右手开始颤抖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母亲面前泣不成声,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妈…转正委托的目标是您啊!”
“是吗?那么,来吧,我死掉之后格瑞塔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赏金猎人吧!反正我这肝病也好不了了。”出乎意外的,瓦尔娜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心情复杂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对着格瑞塔。
“什么……妈,你的病不只是肝炎吗?怎么会……”
“妈妈骗你的,这病没得治,没事的,开枪吧,我永远爱格瑞塔,在天上也是一样,我永远会陪伴着你的。”瓦尔娜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哽咽起来,这是一场离别,古人云:“相见时难别亦难。”看来就是如此。
格瑞塔用了好久才拿稳枪,等她视野从泪水中清晰了一些时,发现瓦尔娜也满是泪水。看着她。
“妈,我爱你,再见。”
“再见……”瓦尔娜又说“对了,妈想要和你说不要因此而被执念把控,战胜执念才能成为最好的赏金猎人。不要因此去恨谁恨得把命都搭上去了,那太蠢了,你就当是我自己要死的,反正我也拖累你太久、太多了。”
“嗯……”格瑞塔答应下来,可无情的子弹已经打穿了她母亲的头颅,她放下枪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嚎啕大哭。恍惚间,格瑞塔又回到了现实。
马多维科明显感到力量有所下降,因此他发现格瑞塔正用手枪对准着他心脏处的钟,说道:“怎么?想用没子弹的枪杀掉我吗,别犯蠢了,快和我融为一体啊。”
“我永远不会变成你那样。”虽然不知道马多维科现在听不听得到她说的话,但是格瑞塔还是在心里对马多维科回答道。
格瑞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忘掉了自己许多复仇的执念,除了得找父亲讨个说法外,其他没有什么值得她去仇恨,甚至是赌上生命进行一场不必要的复仇。
格瑞塔将手枪上的一个侧着的拉杆往旁边一推,手枪便切换到了霰弹模式,在心中自语道:“要是这把枪只因为这样就没子弹了,我就不会一直带着它了。”
“怎么可能!你!”马多维科惊呼道,想要将格瑞塔从自己的身体里甩出去,可他已经来不及这样做了,霰弹从格瑞塔的枪管中喷射而出,在巨大的声响中将时钟打了个粉碎,很快马多维科也跟着瓦解,头骨落在了地上,身体成了一滩水,格瑞塔跌倒在地上,很久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