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情绪稳定

作者:最爱蓝毛 更新时间:2025/8/1 12:51:26 字数:5143

那句细若蚊蚋、带着浓重鼻音的“对……对不起”,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轻飘飘地落在活动室这片依旧紧绷的寂静里。

我依旧蜷在墙角,头埋得很低,几乎要缩进膝盖里。视野里只有自己绞在一起、指节发白的手指,和地板上那块龟裂瓷砖缝隙里顽强的小草。头顶那圈散发着浅绿柔光的光环,光芒似乎随着这句道歉,微微黯淡了一丝,边缘透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带着水汽的灰蓝。

疲惫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无力感和……愧疚。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刚才惊天动地的崩溃?对不起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吓坏了所有人?还是对不起……自己这副莫名其妙的身体和头顶这个该死的、带来无数麻烦的光环?

巨大的混乱和茫然后,残存的理智终于艰难地冒出头,带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羞耻和难堪。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把所有人都搅得天翻地覆。

空气仿佛又凝滞了一瞬。

野宫拿着水杯和毛巾的手停在半空,温婉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疼惜。

绫音正吭哧吭哧地试图把那张吱呀作响的行军床摆正,闻声动作僵住,回头看向我,元气满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担忧。

芹香抱着胳膊,烦躁点地的脚尖也停了下来,绯红的眼睛盯着我头顶那圈似乎因为低落而蒙上灰蓝的光环,小嘴撇了撇,似乎想说什么刻薄的话,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别扭地别开了脸。

白子冰蓝色的观察视线似乎顿了一下,锁定在我低垂的脑袋和那圈微黯的光环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星野前辈和老师的低声交谈也彻底停了。

“咳……” 一声轻微的、带着点无措的轻咳打破了沉默。

是野宫。她端着那杯温水,重新在我面前蹲下,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只受惊的小鸟。她没有立刻把水递给我,而是先将那条温热的湿毛巾,轻轻地、试探性地覆在了我紧紧绞在一起的手上。

温热的、带着湿意的触感从冰凉僵硬的手背传来,像一股细微的暖流。

“先……喝点水?”野宫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安抚的魔力,避开了我那句沉重的道歉,仿佛它从未被说出,“嗓子都哭哑了。”

她没有提光环,没有提刚才的混乱,只是递过来一杯水。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在透过破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我依旧低着头,没有动。喉咙确实干得冒烟,但那股沉重的、自我厌弃般的情绪像块巨石压在胸口,让我连抬手都感到困难。头顶的光环,那抹灰蓝似乎又深了一点点。

“喂!” 绫音终于忍不住了,她几步窜过来,蹲在野宫旁边,元气的声音刻意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活力,“说什么对不起啊!要道歉也是我们芹香先道歉!她刚才凶得跟要吃人一样!” 她说着,还故意朝芹香那边努了努嘴。

“哈?!关我什么事!”芹香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反驳,但声音明显有点底气不足,眼神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又移开。

“好啦好啦,”星野前辈慵懒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她走到近前,粉色光环投下温暖的光晕。她没有蹲下,只是站在野宫和绫音身后,目光落在我低垂的脑袋上,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包容,“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目光转向老师,带着询问。

老师一直沉默着。从我那句“对不起”出口,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我。他看着野宫覆在我手上的毛巾,看着绫音试图活跃气氛的努力,看着芹香别扭的反应,最后,目光沉沉地落在我头顶那圈因为低落情绪而蒙上灰蓝、不再那么明亮的浅绿色光环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凝重。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我蜷缩的身体,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被强行塞进这副躯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乱灵魂。

就在这片因为我的道歉而更加沉闷的气氛中,白子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打破了短暂的平衡:

“情绪波动,是光环变化的根源。”她的话没有任何感**彩,纯粹是观察结论,冰蓝的眼睛依旧锁定着我,“强行抑制,效果未知,风险未知。”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所有人头上。芹香倒吸一口凉气,连绫音都安静下来。野宫覆在我手上的动作顿住了,担忧地看向老师。

强行抑制情绪?风险未知?

我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把头埋得更低,想把那该死的、暴露一切的光环藏起来。

就在这时,老师动了。

他没有回应白子冰冷的分析,也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他向前一步,再次在我面前蹲了下来,这一次,离得更近。他没有像野宫那样递水,也没有试图碰我,只是用那双沉稳的眼睛,平视着我依旧低垂的视线方向。

“抬起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身体僵了一下,迟疑着,极其缓慢地、像生锈的机器一样,一点点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狼狈,眼睛因为哭过而红肿,眼神怯怯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不安地看向他。

他的目光和我怯生生的视线撞在一起。

没有嫌弃,没有不耐,没有面对“麻烦”的烦躁。

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大海般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清晰可见的、磐石般的担当。

“不需要道歉。”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声音不高,却稳稳地传遍安静的室内,“你不需要为无法控制的事情道歉。”

他的目光扫过我头顶那圈因为他的话语而微微闪烁、灰蓝似乎褪去了一点的光环,最后重新落回我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笃定:

“情绪也好,光环也好,无论它们变成什么样。”

“你就在这里。”

“在阿拜多斯。”

“在我们眼前。”

他顿了顿,那双眼睛里的平静之下,似乎燃起了一点极细微的、带着苦笑的火焰,但那火焰并不灼人,反而透着一种踏实的暖意:

“麻烦就麻烦吧。”

“捡都捡回来了。”

“还能扔了不成?”

最后那句带着点无奈、甚至有点自嘲的“还能扔了不成”,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小石子。

“噗……” 绫音第一个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漏气一样的笑声,又赶紧捂住嘴,眼睛弯成了月牙。

野宫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也漾开一丝无奈又温柔的浅笑,轻轻摇了摇头。

芹香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麻烦精”,但抱着胳膊的手却悄悄松开了,眼神也没那么别扭了。

连白子那冰封般的观察视线,似乎也因为这接地气的结论而松动了一丝,几不可察地移开了片刻。

星野前辈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那深重的忧虑终于化开了一点,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点“果然如此”意味的弧度。

而我头顶那圈因为道歉和低落而蒙上灰蓝的光环,在老师那句“还能扔了不成”的无奈宣告中,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温煦的清风。

灰蓝迅速褪去。

浅绿色的光芒重新变得纯净、明亮、稳定。

如同雨后初晴时,被晨光温柔唤醒的新叶,散发着柔和的、充满生机的光晕。

温暖、安宁、还有一丝奇异的、被笨拙接纳的归属感,再次流淌全身。

我怔怔地看着老师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无奈却无比踏实的担当,看着他嘴角那抹带着苦笑的弧度。

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彻底地松弛下来。

我依旧被动地坐在墙角,像一株终于找到土壤的小草。

只是这一次,头顶的光环,稳定地散发着晨光般柔和的浅绿。意识如同沉入一片温暖粘稠的琥珀,缓慢地、无可抗拒地下坠。身体被巨大的疲惫和那圈浅绿色光环带来的奇异安宁彻底包裹,靠在冰冷墙壁上的姿势似乎也固定成了雕塑。活动室里那小心翼翼的宁静,绫音和野宫偶尔交换的眼神,芹香闭着眼却微颤的睫毛,白子阴影里冰蓝的注视,星野前辈支着下巴的半阖眼帘……所有这些感官接收到的碎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思考的能力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得极其缓慢、极其沉重。

像生锈的齿轮,在浓稠的油脂里,艰难地、一下一下地转动。

第一个艰难浮上脑海的念头,带着一种荒诞的黑色幽默:

**我……是抽卡抽死的。**

不是熬夜猝死,不是意外事故,不是绝症。是被那该死的十连九个蓝光和一个毫无用处的金灿灿的“垃圾”……活活气死的。胃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涌上喉咙的铁锈腥甜,眼前似乎还晃动着屏幕上那嘲讽般的抽卡动画。

一股混杂着荒谬和羞耻的微弱情绪试图泛起涟漪,但立刻被头顶那圈稳定散发着浅绿柔光的光环无声地抚平了。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连水花都未曾溅起。那情绪沉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冰冷的事实陈述:我死了。在那个世界。

然后……

**白子……小妹妹……光环……**

记忆的碎片杂乱无章地涌上来:银发蓝眼的少女,那句石破天惊的“小妹妹”,低头看到的陌生起伏曲线,抬手摸到的冰凉圆环……然后是巨大的、撕裂般的恐慌,被当成怪物和实验品的恐惧,光环随之剧烈变幻的色彩——浓墨的黑,压抑的灰紫,温暖的粉白,生机的浅绿……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刺眼,带着强烈的感官残留:废墟尘土的味道,眼泪的咸涩,喉咙灼烧的痛感,被白子拖拽时手臂的酸麻,撞在墙上脊骨的钝痛……以及,老师那只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掌落在头顶时,那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温热。

齿轮艰难地转动着,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

**这是……蔚蓝档案?阿拜多斯?对策委员会?**

星野的慵懒,野宫的温婉,芹香的暴躁,绫音的元气,白子的冰冷……还有那个,本该是屏幕里被我操控的像素小人、此刻却真实地蹲在我面前、用眼神和话语强行锚定了我濒临崩溃意识的……老师。

认知与现实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我曾经无数次点击屏幕,看着她们在虚拟的基沃托斯里战斗、欢笑、烦恼。我知道她们的设定,她们的喜好,她们的剧情线。我熟悉她们,如同熟悉游戏里的地图和机制。

但此刻,她们是活的。

会呼吸,有温度,眼神里有真实的警惕、担忧、困惑和……无奈(尤其是老师那句“捡都捡回来了,还能扔了不成”)。芹香的炸毛如此真实,星野的叹息带着重量,野宫递来的毛巾带着粗糙的触感,绫音布置床铺时金属的碰撞声刺耳又鲜活。

而我呢?

**我是谁?落雪?那个高中辍学、宅在家里打游戏的死宅?**

那个名字和身份,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相称。这具身体是陌生的,柔软的,纤细的,带着属于少女的曲线。声音是陌生的,细软中带着哭过的沙哑。头顶上,悬浮着一个实实在在的、会随情绪剧烈变幻的、属于这个世界“学生”标志的光环。

落雪……这个符号,似乎已经随着那个抽卡暴毙的躯体,被留在了另一个世界冰冷的出租屋里。

那么现在这个顶着诡异光环、被对策委员会收留监护的“东西”,是谁?

一个巨大的问号,沉重地压在缓慢运转的思维齿轮上。

**光环……情绪……**

白子冰冷的分析如同录音般在脑海里回放:“情绪波动,是光环变化的根源。”

恐惧时浓黑如墨,绝望时灰紫压抑,平静时粉白温暖,安宁时浅绿生机……还有刚才那句“对不起”出口时,那瞬间黯淡的灰蓝。

它像一个精准的情绪晴雨表,一个无法关闭、无法隐藏的灵魂显示器。我的所思所想,我的喜怒哀惧,都被它用最直观、最绚烂(或者说最惊悚)的色彩,公之于众。

被动。绝对的被动。

无法控制这副身体和光环的来历,无法控制情绪的剧烈起伏(尤其是在这完全陌生的恐怖开局下),甚至无法控制这光环将内心的一切波动都暴露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被白子发现,被带到对策委员会,被芹香质问,被所有人戒备观察,被老师安抚收留……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动的接受。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毫无自主地飘荡、坠落。

齿轮转动到这里,似乎卡住了。一种深沉的无力感蔓延开来,但不再是之前的恐慌,而是被那浅绿光环稳稳托住的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思考变得异常艰难,每一个念头都耗费巨大的力气。

目光无意识地移动,掠过活动室里的景象。

布满弹孔和灼痕的墙壁,堆满杂物和文件的破旧桌子,吱呀作响的吊扇,角落里露着弹簧的破沙发……这就是阿拜多斯对策委员会的据点。比游戏建模里看到的更加破败、更加真实,弥漫着一种贫穷却顽强挣扎的气息。

目光落在星野前辈身上。她依旧支着下巴,粉色的眼睛似乎完全闭上了,呼吸均匀,好像真的睡着了。那慵懒的姿态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游戏里,她总是在补觉,为了守护这个濒临废校的学院而透支着自己。现在,她就真实地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为了我这个“天大的麻烦”,同样在疲惫地支撑着。

还有老师……

那个逆光走进来,蹲下,用命令般的语气说“看着我”、“听清楚”、“没人能伤害你”、“我保证”的男人。那个用无奈又踏实的语气宣告“麻烦就麻烦吧”、“捡都捡回来了”、“还能扔了不成”的男人。

他不再是屏幕里那个被我点击、被我安排行动、被我用来刷好感度的Q版小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温度,有气息,有沉甸甸的责任感,有面对未知麻烦时的无奈和担当。他手掌的温度还残留在发顶,他话语的力量还回荡在耳边。

他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我的存在,这具身体,这个光环……也是真实的。

这个认知,沉重地砸在缓慢运转的思维核心上。

没有狂喜,没有更多的恐惧,只有一种被巨大事实彻底压垮后的、深沉的茫然。

思考的齿轮,终于在这片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现实面前,彻底停止了转动。

意识不再试图去拼凑碎片,不再试图去追问“为什么”和“怎么办”。它只是沉溺在这片由疲惫、空茫和头顶浅绿光环带来的奇异平静所构成的深潭里。

我依旧蜷缩在墙角那片小小的阴影里,身体沉重得如同铅铸。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看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斜射进来的光线里无声地舞动。

头顶的光环,散发着恒定的、柔和的浅绿色光芒,如同呼吸般平稳。

活动室里,保持着那份带着警惕的宁静。几双眼睛依旧无声地落在我身上,观察着这个陷入沉思(或者说,陷入某种思维停滞)的、头顶散发着稳定浅绿光芒的异常存在。

我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或者说,陷入了被巨大现实冲击后的、一片空白的沉寂。


,落雪本人的长相,裙子还是加长版的,短裙是没有那个啥的,过不了审核,我要把它做成小说,封面也过不了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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