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连着三天都是晴天,所以决定去视察山间的治水工地。
从领主宅邸坐马车颠簸四个小时,再加上轻度的山路步行三小时,才能到达的地方。
随行的有盖尔、阿纳尔德,以及担任调查员的纳亚尔巴和他的助手。拉斯纳则去了另一处工地担任监工,因此不在队伍中。
纳亚尔巴是个性格随和的中年男人,是为了这项水利防御工程专程从帝都大学请来的学者。虽然在领主宅邸为他准备了房间,但因为一年到头都在领地内奔波,很少能在宅邸见到他。
他精通地质学与土木学,是治水方面的专家。研究认真,却对个人仪容颇为随意,这也是他不受贵族待见的原因之一。但拜雷塔很欣赏他的能力。
岳父也是个不在意外表的贵族,所以八年前开始,纳亚尔巴就已是熟面孔了。
沿着山道前行时,忽然走在身旁的丈夫开口道:
“请注意脚下。”
阿纳尔德伸手将她轻轻拉近。脚下的河岸苔藓密布,极为湿滑。过去这种时候,一直是盖尔搀扶她,如今换成了丈夫。虽然只是赌约期间的临时妻子,但他似乎也打算表现得温柔些。
“谢谢您。”
“请抓稳我的手。”
丈夫笑得温和,让她几乎觉得换了个人。
只是,她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开始释放好感。
这里可不是夜会,也没有需要他在别人面前展示“爱妻家”形象的对象。
可就算质问他在想什么,她也不觉得能得到明确信息。
结果,拜雷塔只能干笑一声。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啊。”
语调悠闲地说话的是纳亚尔巴。
“毕竟是从战场上好不容易回来的,理所当然。”
——从战场归来的丈夫才不会提出那种侮辱妻子的赌约呢。
拜雷塔强忍住想要反驳的话。
他是在刻意营造亲密感给学者看吗?
可那完全是无用功。
学者通常只会把热情倾注在研究对象上。刚才那句话,也不过是类似“今天天气真好”的寒暄,没有半分深意。
“不过,前几天的雨把路冲得很糟啊。河水也涨了,很危险。这里最好加固一下,塔达姆,量测仪拿出来。”
“好的,老师,这里。”
矮个子的青年从背包里取出工具递过去。
纳亚尔巴随即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工地上转悠,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助手塔达姆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那模样看着还挺让人发笑。
阿纳尔德则像是在欣赏风景般,面无表情地看着学者的行动——这才是他的常态,反倒让人觉得安心。
“若要在这里动工,得先搭建稳固的脚手架。”
“通往这里的路也得修一修。运送材料会花不少时间。”
“之前不是拓宽过另一条道吗?绕过去从上面运下来会不会更快?”
拜雷塔转向身旁的盖尔问道,他环视一圈,又低头看了看脚下。
“对,印象里是在这里北面的方向。”
“那回去时走那条道吧。”
“不过上次下雨后,不确定那条路还能不能通行,最好确认一下。”
盖尔点头后,拜雷塔抬眼看阿纳尔德,却发现他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
“您的身体没事吧?”
“诶?”
“难道少夫人您怀孕了?!”
不知何时凑近的塔达姆,惊讶得声音都变了调。
“这么大的肚子还爬山,太危险了!少爷您也该劝阻啊!虽然我能理解您刚从战场回来,想和少夫人在一起的心情,但女人是要好好保护的!更别提带她来爬这种山路——”
——月事期间容易贫血,今天脸色发白、走路也发虚,阿纳尔德大概是担心这个,才会出言询问。
塔达姆是个单身汉,整日照顾纳亚尔巴,没人来提亲。他把女性视作神圣存在,从初见拜雷塔起就格外体贴。
只是,这次误会得太离谱,让丈夫被他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育”,虽有点可怜,但也是咎由自取。
阿纳尔德这个人,总有言辞不足的毛病,说得过于简短,陌生人一听便容易产生误会。
——就让他吃点苦头吧。
拜雷塔抱着看戏的心态思考着何时出手解围,结果盖尔悄声在耳边问:
“您怀孕了吗?”
“只是误会,有点贫血而已……”
“原来如此。那回程走最短路线吧。至于上方那条路,我去确认。”
“谢谢您,盖尔大人。”
贫血倒是真的,所以拜雷塔也就坦然接受了盖尔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