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玄关大厅时,一个身披简素外套的男人正伫立在那里。
若是来传达工厂的事务,自己应当认得才对。
她起初怀疑那是工厂里女工的丈夫,但那副似乎思虑过度的表情让她在意。比起“思虑”,倒更像是满脸的阴郁。
而且,那站姿怎么看都透着军人的影子。
通常右撇子军人会把枪扛在左肩,因此为了避免滑落,左肩总会微微抬起,身体重心也会不自觉往右下倾。即便退役了,在敬礼时也常会表现出些许不均,这种习惯往往难以矫正。
然而,他此刻的模样却不像现役军人。
虽然没有阿纳尔德那样的冷冽气质,但真正的军人往往会带着一种特殊的气场。仿佛随时踩在一根紧绷的弦上,那股无形的紧张感极难掩去。
拜雷塔自幼随父亲耳濡目染,对这种气息十分敏感。
——他,果然是个退伍军人吧。
她瞬间心中有数,开始推演他的处境。
如今政变此起彼伏,他是参与其中,还是另有企图?或许只是为钱而来?与阿纳尔德是否存在某种瓜葛?
那么,他为何要假借事务为名,特意来见自己?
“听说是工厂那边的紧急事务?”
拜雷塔压下满脑的推测,示意多诺万退后一步,自己则隔着几步问道。
男人抬起头,咧嘴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你就是拜雷塔·斯旺冈?”
若真是工厂事务,断不会有人这样直呼厂长之名。她清楚地看到一旁的多诺万脸色骤变,已然意识到对方在说谎。
然而拜雷塔仍保持冷静。
(——虽然快要离婚了就是了。)她在心中冷冷补了一句,随后轻轻点头。
“我要替天行道,讨伐你那丈夫!”
男人暴喝的同时,一股刺鼻的药剂气味扑面而来。
拜雷塔当机立断,猛地扑向多诺万,拉着他往后疾退。
“少、少夫人?!”
事后她听说,多诺万哭着跪在阿纳尔德面前,磕头谢罪了好几个时辰。
一个年纪不小又能干的总管被逼到那种地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拜雷塔真的想喊冤:那真的是不可抗力啊!
自己可不是故意压倒他,更不是想对他怎样。
当时可是紧急状况!人命关天!
——可即便如此,躺在床榻上养伤的自己,还是被丈夫用满满怒意压迫着,不得不一遍遍解释。
而这场“弁解”,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拖到明天继续上演。
轰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炽热气浪袭来。拜雷塔紧紧搂住多诺万,任爆风将二人掀飞。
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她似乎听见了男人如同临终狂笑般的幻音——
随即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