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段时间内,你禁止外出。”
唠唠叨叨的说教,最后以这样一句暴君般的宣告作结。居高临下到了极点。
就算是我拜雷塔,这会儿也忍不住心头火起,反抗的念头油然而生。
“这也太专横了!我还有工作,不可能答应!”
“只是等局势平稳之前。命和工作相比,哪个更重要?”
“别说得那么夸张……我又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杀的。”
事实上,袭击的主犯已经爆死在现场,而差点丧命的人明明是我自己。可我并不打算说出来。既不想让他得意,也不愿承认自己狼狈。
这是典型的逞强——话赶话,绝对不能输。
然而,阿纳尔德的眼神瞬间锋利如刃。
“哦?是吗。那就算被炸、被剑砍、被子弹打穿,你也死不了咯?”
“我没说过这种话!那种人根本不是人类吧,你这完全是强词夺理!”
“毕竟我这个人,脑袋很死板,好像还特别固执呢。再加上,心胸狭窄又缺乏变通?”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突如其来的自嘲,让我忍不住愣住,盯着他看。
怒火在这一刻竟有些泄了气,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无论如何,外出就是不行。要不然,我也可以干脆让你动弹不得。”
他那双祖母绿般的眼眸闪过危险的光。
床铺嘎吱一响,他半个身子压上来,我条件反射般把手边的枕头死命按在他脸上。
“我们的‘约定期限’是一月。如今已经结束,所以,请你永远不要再碰我。”
夫妇生活的契约,只有一个月。誓约上明明白白写着日期,如今早就过了。
阿纳尔德拨开枕头,似乎在思索,随即淡声开口。
“可你依然是我的妻子吧?”
“现在是。但若你愿意离婚,我立刻就会答应。”
“说不定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就算如此,夫妻生活也只限那一个月。”
“若真有孩子,那我们就必须继续当夫妻吧?”
“可也未必有孩子。若没有,你必须与我离婚,那便再无继续夫妻生活的必要。”
我心里笃定:既然无法立刻证明有无怀孕,那这份不确定,正好足以成为拒绝的理由。
“原来如此。确实无从判定,你的意见也难以改变。那么,换个话题吧。你和埃米利奥·格拉阿切会面过,是不是?”
“你……!那是公务!”
“我的妻子,果真如花般艳丽啊。”
阿纳尔德冷冷勾唇,嗤笑而出。
一瞬间,我怒火如潮,几乎浑身颤抖。
那口吻,简直与那些听闻流言而上门窥探的男人们一模一样。
——脑海中,记忆的齿轮轰然转动。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主动靠过来、胡乱喋喋不休的,永远都是他们!”
这其中从来没有我的意志。别人自作主张贴近,自说自话,言语与态度都随心所欲地践踏我。那时还是少女的我,每一次都被伤得鲜血淋漓,却只能把痛苦化作支撑自己的力量。
我明白,即便是那双曾经拥抱过我的手臂,其背后也隐藏着算计。正因如此,我只能凭自己的力量站起。
不管是人心还是局势,永远在与我的愿望背道而驰的方向运转。我总是被迫卷入,被迫背锅,被迫被贴上标签。谣言不绝,毒妇、贱妇、娼妇的恶名如影随形。
无论如何抗争、推开、挣扎,迎面而来的永远是下一道轻蔑的视线。欲望、算计、蔑视、讥笑。
——唯独没有,单纯注视我的眼神。
……不对,或许有一双。
眼前这双玻璃玉般的祖母绿,虽冷漠无情,却隐隐透出某种热度。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不清楚。
或许自始至终。也或许,与最初已经不一样。
即便如此,混杂着欲望的眼神,对我而言仍是厌恶的对象。
然而,那双眼睛深处,那束直视、仿佛洞穿一切的光芒,却让我忍不住想要逃开。
因为这个男人,从来只会说让我生气的话。
因为这个男人的真心,我始终无法看透。
就像此刻。
“拜雷塔,罪魁祸首,是你啊。”
——永远都是这样。
错的,总是那张能迷惑男人的美貌。
错的,总是那份骄傲、自尊与倔强。
错的,总是这副头脑灵敏、敏锐善感的姿态。
“到底是谁的错?”这个问题,答案永远都被指向我。
现在,他也依旧这样说。
难道我非得变得丑陋、懦弱、低姿态、愚钝,才能获得幸福?
可那就不是拜雷塔。
于是,那份真实的自我,只能一次又一次被否定。
“啪——!”
我毫不犹豫,狠狠甩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