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上好……?”
办完事回到拜雷塔的房间,等她醒来时,她终于睁开了眼。那双还带着朦胧的紫水晶瞳眸中,逐渐映出了清晰的神采。
真是美得让人叹息……然而阿纳尔德心中浮现的,却是方才从雷特口中听来的话,越想越觉不快。
注意到站在床边的阿纳尔德,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怯怯地打了招呼。
“早上好。——不过已经过了正午了。”
“诶,正午……啊!选定布料的回覆期限!”
果不其然,她立刻就转到了工作的话题上。正如雷特所说,他确实很了解她的思考方式。
“今天一大早,你所谓的秘书就来了。他说会代你传达答复。医生也交代过了,今天最好整日安静休养。”
“啊,那太好了!只要那二十一号的光泽布能定下,就能批量做出漂亮的外套,而且成本还——咳,对不起,我会安静休养的。”
拜雷塔说到一半,才猛地意识到不妥,立刻道歉。
阿纳尔德虽然没出声,但心中那股不快却更加浓烈。
“啊,对了,爆炸!情况怎么样了?嗯……多诺万还好吗……”
阿纳尔德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在工作之后,她最关心的,竟是管家?
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不该先担心自己的身体吗?怎么从头到尾都不问一句?
阿纳尔德当时听到她遭遇爆炸的消息,心脏几乎都要停了。可妻子此刻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种反差,只让他更加愤怒。
拜雷塔则因为丈夫的神情,反而愈发苍白。
阿纳尔德不理会她的反应,压低嗓音开口。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阴郁,就像他父亲自得时的神情一样。
“发现你们倒在地上的,是我父亲。他说,你紧紧抱着多诺万,死死不放,昏过去都不肯松手。要把你扯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他可是得意洋洋地讲了很久。”
“诶?多诺万他……没事吗?”
“你承受了爆风和高温,他只是被掀飞时擦破了脸颊的皮。现在已经照常恢复工作了。”
从清早开始,那位客人的应对都是多诺万处理的。而妻子却直到刚才才醒来。阿纳尔德整夜守着,日升日落都没合过眼,心中焦虑得要命。
在战场上挨饿熬夜都不算什么,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战争残酷。
只要一想象,如果自己离开片刻,妻子的容态就会骤然恶化,他就不寒而栗。
可对拜雷塔来说,自己的担忧恐怕根本无足轻重。
所以她才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舒口气。
“哈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您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吊人胃口呢?”
拜雷塔带着几分责怪抬头望向他。
阿纳尔德心绪已经彻底崩坏,笑容冷得吓人。
他没有察觉,妻子此刻只想立刻从这房间逃走。
“你背部有一处一度烧伤。头发也被烧焦了一些,已经修整过了。”
其实发现这一点的是米蕾娜,他本人当时被请了出去,所以具体修整了多少,他也不清楚。
他只是将事实转述出来。
“啊,是……谢谢您。”
“宅邸的玄关大厅,半边全被炸飞。那人已经成了一堆肉块。女仆们清理时一个接一个吓昏过去,最后只能请专业人员来处理,顺便修缮大厅。”
“啊……原来如此。”
“而你现在,最关心的却是多诺万,是吗?”
“诶?这、不可以吗?”
“不。非常不愉快。”
“为、为什么?!”
为什么?她居然还要问为什么?
他心都快碎了。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
整整一夜,他紧张到坐立不安,守着她沉睡的面容,却依旧不安心。
直到她醒来,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可她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安堵。
她怎么就不能明白?
明明她一向敏锐,却唯独对丈夫的情感迟钝得可怕。
不,她并非迟钝——而是根本不在意吧。
阿纳尔德讽刺地弯了弯唇角。那笑意里,带着几分悲凉。
此后,他的说教持续了许久。
归根结底,几乎全都绕着一个主题:不要再与别的男人靠得太近。
阿纳尔德滔滔不绝,而拜雷塔则只是不断地道歉与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