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阿纳尔德大人?!”
“别把我和儿子弄混了。”
“抱歉,最近那孩子总是随意闯进我的书房……欢迎回来。这次能这么快结束,真是太好了呢。”
灰发紫晶眼的儿子随母亲,调皮好动,对任何事都充满好奇,到处乱跑。妻子的书房,自然也成了他的小小游乐场。
妻子说着关于儿子的趣事,语气轻柔,却并未回抱我。
“拜雷塔,就算你装作若无其事,我也知道你刚才在读‘情夫来信’。”
“请不要那样称呼盖尔大人的报告书。而且,工作的时候不打扰,这是约定好的吧?”
“半年才回家的丈夫,应该能优先于约定。”
“是是,准将阁下寂寞了吧。”
“只是思念挚爱的妻子罢了。”
我低声喃喃,拜雷塔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微微颤抖。
几次前线辗转回来,我已是准将。近几年军衔再无变动。上层不变,有利也有弊。那“魔鬼大将”依旧稳坐高位,不改其铁血本性。
他一如既往,把我当成最好使的棋子,随时投入前线。
因此,我几乎没有与家人静静相处的时间。这次归来,已是半年之后。妻子元素严重不足,再不补给,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她身子纤细,却柔软无比。我贪婪地拥抱着,拜雷塔的脸依旧绯红,吐息灼热。
“阿纳尔德大人真是坏心眼。”
“我只是坦率说出真心话,何来坏心眼。”
我低笑,落下一吻。
无论年岁几何,妻子始终可爱到令人心悸。或许,这份炽烈的感情将终生无法冷却。但想到自己对他人毫无波澜,倒也算某种平衡。
“收到你的信后,只让我更想你了。”
“要求我寄信的人,可是你自己呀。”
“乔安总是炫耀,让我心生羡慕。可当我收到最爱的妻子来信时,欣喜、酸楚、思念,一齐涌上心头。”
“真是个麻烦的人呢。”
她苦笑,却送上格外温柔的吻。
这一吻,让我确信:活着真好。
她的来信,我一封不落,都贴身带着。此刻,它们大概正被我与妻子的拥抱压得皱巴巴吧。
自第一封寄抵战场的信起,已十一年。所有的信,我都珍而重之收藏着。那是我的宝物。
奇妙的是,文字似乎能将心意传递进每一个字句。仅仅读着,便能清晰感受到不在身边的她。
当年,她曾说要寄来“写着讨厌你”的信,但从未那样做过。寄来的尽是近况与关怀,是温柔与安宁。
在战场上心若冰封,却因妻子的信而得以解冻。终于明白乔安为何总是得意洋洋。
而如今,回到家,我才真切体会到幸福。那平凡无奇的日常,其实多么可贵。
挚爱的妻子,在此迎接我的归来。
“我爱你,拜雷塔。”
“在工作时打扰我的人,我可讨厌呢?”
妻子的眼神认真,我知道,再继续会惹怒她。
“那今晚暂且作罢,等天亮之前,再让我好好抱紧你。”
“那不就是‘到天亮为止’吗。”
看来她没有退让之意。
“战场归来的丈夫,稍加体贴也不算过分吧。”
“我可是希望你安稳休息呀。”
“明白了。”
先退一步,明日再谋。今天到拂晓为止,明天则是一整日。换个方式继续,也是一种战术。
反正,无论如何,她始终是我的妻子。
就算暂别,她也不会收回给予我的“丈夫的权利”。
也好,今晚收拾行李,再重温一遍她的来信吧。那些字句我早已烂熟于心,却每读一次,心都再度温热。
“……总觉得,有股危险的气息。”
拜雷塔在我怀里露出疑惑神情。我微微一笑,心中暗叹冤枉。
奇怪的是,每当我笑,她总是会紧张不安。此刻,她果然面色一僵,怯怯地盯着我。
“今晚,我会忍住。”
——不过,明天,请你彻底属于我。
她似乎读懂了笑容中隐藏的讯息,只得深深叹息。
“……请手下留情吧。”
上司曾说过——“你的人生会变得有趣”。
事实证明,他既对,也错。
错在,他低估了我的幸福。
拜雷塔就是我的幸福。她让我重新找回感情。
喜悦、愤怒、悲伤,乃至于欢乐。没有她,我不会体会到。
能与她相遇,能成为她的丈夫,我只有满心的感激。
所以,我不由得祈祷——愿这份日常,长久延续。
纵使双手染血,纵使无数性命因我而陨落。哪怕我的生命随时可能消逝。
我也只希望:绝不在她之后死去。
恐惧、执念、渴望,都是妻子带给我的。
是的,不论如何,归根结底,我依然只会深爱她。
“当然,我会妥协。但半年未见,若因思念而失控,可别怪我哦。要不要打个赌?若我输了,就抱着你睡,不做其他的。”
“免了。我早已决定,再也不会和你打赌。”
她的斩钉截铁,让我一愣。
“难道,你不愿再陪我玩了吗。”
“你那些所谓的赌注,哪一样是玩笑?我受够了。”
一直以来,我设下赌局,赢了便化作夫妻间的约定。
比如,回家时必须先吻我。
比如,要用笑容迎接我。
比如,无论何时,只要我渴望,都要让我抱紧你。
这些微不足道的“愿望”,都被我通过必胜的赌局,牢牢变成现实。
可如今,她已厌倦一再落败。
虽说是游戏,但我一直全力以赴。毕竟,若直接央求,她大多不会答应。她口口声声说我欲望太多,但那只是因为——她实在太可爱。
“那就罢了。半年间的事,下次再听吧。”
“我不是写在信里了吗?”
“可我还想,听你亲口说。”
“那你要信干什么?”
“你不能剥夺我的宝物啊。”
我低声颤抖,拜雷塔惊讶地瞪大眼,随即含笑凝望我。
“宝物,是吗?”
“没错,宝物。”
我坦率承认,她便略带羞涩地吻了我。
那是十一年前的第一封信开始的。
从第一行字起,她的来信便是我的宝物。
而今,这份宝物仍在增加。
未来的日子里,她还会不断寄来,写下属于我们二人的未来。
那便是,我最珍贵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