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脸不安地离开了宅邸。
因为婚礼也没举行,再留下来也无意义——他是被伯爵半推半赶地送走的。
他说之后会再来探望我,但实际上,父亲也即将被征召参与这场战争。虽然不是前线部队,而是后方支援,但我所处的位置无疑更加安全。
我为他的平安祈祷时,他却照旧一本正经地回我:“身为帝国军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当英勇赴战,义无反顾。”
……真是的,要是别太冲动,别失误就好了。我心里默默吐槽着。
正回想着白天的事时,耳边忽然响起“哐啷”一声刺耳的碎响——餐具落地破碎的声音在餐厅里格外清晰。
晚餐时间,伯爵家的长餐桌上坐着的只有四人:伯爵夫妇、还有一位年幼的女孩。
她叫米蕾娜,今年刚满六岁,是我的义妹。
那女孩怯生生地做了自我介绍,金色的卷发承袭自母亲,浅蓝的眼睛则是父亲那一边的遗传。比起六岁的孩子,她显得过分安静。就算跟我小时候比,也安静得惊人。
与其说是性格内向,不如说她像是一直活在恐惧之中。看到她这副模样,我不禁庆幸自己留下是对的。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难猜,就是那个将餐具砸向地板的男人。
“吵死了吵死了!连你也要对我指手画脚吗?!”
他发火的原因,只不过是岳母对他饮酒过量稍作劝诫。就是那样一句简单的话,却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伯爵猛地扇了岳母一巴掌,那力道之大,令她半边脸瞬间红肿,嘴角也渗出了血。雪白的肌肤染上鲜红,看得令人揪心。
然而,不论是总管、男仆,还是女佣,谁都没有试图阻止这位当家的暴行。
我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蠢儿子不在了,至少让我痛快些!”
他再次举起手臂,打算继续动手。我赶紧靠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对手无寸铁的女子动手,哪怕是退役军人,也实在不配称为帝国之人呢。”
伯爵曾是帝国军人,后来因肺病退役,如今闭门不出,专心经营领地——传言是这么说的。但如今看来,这种说法实在令人怀疑。
虽然关于领地经营的事我暂且按下不谈,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制服眼前这个喝醉闹事的男人。
“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您才对,岳父大人。看来您今日确实喝得不少,连岳母也如此劝您,不如还是适可而止吧?”
“住口!区区子爵家的黄毛丫头,也敢来命令我?!你不过是被扔出来的挂名妻子,别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哎呀,岳父大人,您这话可真有趣。既然是‘小’姑娘,脸当然也该小才对,不是吗?”
我轻笑一声,“呵呵呵”,那笑意干脆利落,丝毫不掩锋芒。
气得脸通红的伯爵几乎喷出唾沫来:“少给我耍嘴皮子!还不快放手!”
“身为退役帝国军人,竟连我这弱女子都拗不过,看样子您的酒量真该让人担忧了。”
“你这家伙!给我到外头来!我要把你变成我剑下的尸体!”
“老、老爷!请住手!”
一旁的岳母赶紧扑过来抱住他,声线中满是慌张。她那份温柔的心意,反倒让我心中一动。
毕竟我那母亲——对于我和父亲的争吵,可是完全视若无睹的存在。早已见惯不怪,不但不会劝解,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真是的,对一个小姑娘也不手下留情……不过,若是您愿意亲自体会一下自己到底醉成什么样了,倒也未尝不可。”
“你说什么?!”
“我接受您的挑战。就在宅邸门前的回廊,如何?”
我的话音落下,除去暴跳如雷的伯爵之外,现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