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姐。您好。伯爵大人在府上吗?”
我和家令一同赶到玄关大厅,只见一个身形硕大、肥得几乎要把马甲撑破的男人站在那里。看那紧绷的衣料,我几乎想替裁缝求情,让他赶紧重新量体改衣。
“是的,在府上。不过岳父他近日稍微有些不适,我可以陪同在侧吗?”
“岳父?啊——听说伯爵大人的公子新近成婚,恭喜恭喜。自然没关系啦,这么可人的小姐在一旁,伯爵大人定能很快康复。我失礼了,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卡伦达商会的坦德。我们商会从土地到日用品什么都经手,小姐若有需要,随时找我就好。”
“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巧有件事想麻烦您。”
“哦?请讲。”
男人满脸堆笑,神态殷勤。
“不过呢,我也想让岳父一同听听,不如我们到房里再谈吧。请随我来。”
我边走边朝家令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于是我带着男人走向会客室。
“岳父,客人到了。”
“嗯,带进来吧。”
“失礼了。”
会客室陈设雅致,尽显品味。我示意客人落座,坦德立刻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
“伯爵大人,听说您身体欠安,不知可好些了?”
“无碍。今日上门,可有何事?”
“依旧是进展汇报。那边的店面已经准备妥当,差不多可以实地去看看。后天的话,现场正好清闲,我可亲自带路。”
“唔,本来打算让人去跑一趟。地点在哪来着?”
“伯爵大人亲自过一遍就记得牢啦。就在这里。”
坦德从公文包里取出地图摊开。
“盖德亚街与兰克斯街的西南角,正临大街。这里。”
“门牌地址呢?”
“在圣斯米利亚地区,第五区画二号。”
岳父拿来合同,边对照边发出沉吟。我凑近去看,像是忽然发现似的,开口道:
“哎呀,这里有个字写错了呢。”
“哦?哪儿?”
“您看,这地图上写的是‘圣斯米利亚’,可合同里却成了‘萨克斯米利亚’,差了一个字呢!”
“呃!实在抱歉,我回去立刻重做一份,改日再送来。”
坦德开始显得不安,手伸过来想把合同拿回去。岳父冷冷一瞪,岂容他得逞。
“怎么回事?难道你想让我在有误的合同上签字?”
被这目光一锁,坦德满头冷汗,急声道:
“真是万分抱歉!我马上回去修改……”
“您也不必太急嘛。”我淡淡一笑,“不过话说回来,能否也替我看看这份合同?”
我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他匆匆扫了一眼,顿时全身发抖。
“这、这从哪来的……”
“呵呵,好笑的话别说啦。契约人写的是我呢。只是还沿用旧姓,打算重新整理一份。结果没想到,居然有人用虚假的地址做出一模一样的合同,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你、你就是契约人?!”
没错,我递给他的正是圣斯米利亚第五区画二号那块地的买卖契约。契约人名下清清楚楚写着——拜雷塔·霍兰特。
当然,外界看到的登记信息另有安排,没人会知道区区十六岁的少女竟是名义上的地主。坦德不知情也属正常。
“这块地上开的,可是我的成衣与租赁店呢。生意好得很,每日门庭若市。只是最近,遇到点麻烦——店休那天总有人破门而入。巧的是,那正好就是后天。您刚刚似乎也说过要在后天带人过去参观,对吧,岳父?”
“嗯,他确实这么说过。”
“这、这只是巧合!”
“是吗?对了,您可知道我这块地是从谁手里买来的?——海莱因商会。”
“什、什么?!海莱因?!”
海莱因商会,那可是屹立帝国之巅的巨擘,势力遍布整片大陆。会头更是手腕铁血,一旦被他盯上,商界几乎无路可走。
“我刚才说的请求,就是这几张账单。店的锁被撬坏了,补修费用请您代付吧,总共三张。”
“为、为什么要我出?!”
“若让海莱因商会知道我负责的分店频频遭贼,账单还被我拿出来展示,我非被斥为无能不可。本就被人看轻是个小丫头,若再失职,岂不雪上加霜?”
当然,实际没人会如此斥责我,但此刻装得柔弱委屈,效果更佳。
“所以,这笔钱由您来承担吧?若愿意的话,我自然放您平安离去。”
“只要收下这些账单即可吗?”
我嫣然一笑,他的眼神却满是怀疑。
“当然。不过若您转身逃跑,可别怪海莱因商会的追兵找上门来。我相信您足够明智,不会做愚蠢之举吧?”
坦德脸色惨白,颤抖着收下账单,几乎是滚爬着逃出房间。
一出宅邸,预先安排好的宪兵便会将他逮捕。
虽不清楚他骗取了多少,但至少三起类似案件已有受害者。
我转向岳父,莞尔道:“您自方才起一直沉默寡言,是哪里不舒服吗,岳父大人?”
“哼,你这副装模作样的模样真让人起鸡皮疙瘩。偏偏你用那副做作的嗓音喊我‘岳父大人’,更让人心里发毛。”
“哎呀糟糕,您不会是着了凉吧?所以才连那种小丑都会让您上当。请问究竟被骗了多少?能再盖一栋别邸的份额吗?”
“听你这毒舌反倒让我心安,看来我是真病得不轻。罢了,我还是回房休息吧。”
“呵呵,您真会开玩笑。这点不过是寒暄而已呢。”
“我帝国的寒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阴森了。”
我和岳父的唇枪舌剑,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家令再次前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