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至今为止的报告与视察结果，总结下来——相当于五年的谷物不翼而飞。当然，是逐渐消失的，但积少成多，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岳父坐在领主馆的执务桌前，咬紧后槽牙，语气沉重。
在过去的两周里，他们逐一核对了领地内各村的粮食收成与历年上缴领主馆的记录。
篡改村庄的原始资料并非易事，毕竟账册是由村长手下的人编写的，涉及人数众多。
若要串通几十个村长同时造假，风险太大，极容易有人向中央告发。
而若只改动几个村的账册，也会立刻引来调查——火灾、人口骤增等借口，都可轻易被记录或村民记忆揭穿。
最终查明，在过去十五年里，相当于五年收成的谷物被暗中盗走，却从未上报。
其中三次丰收，竟然被报成了“歉收”，这一点尤为触目惊心。
“按照律法，领地的收成需上缴四分之一给国库。既是储备，也是前线的军需补给。如今战事频仍，后者比例更大。若真被查出隐匿这么多……我们伯爵家绝对逃不过惩处。”
“那么……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理呢？”
管家加里安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望向岳父。
而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拜雷塔正悠然端着红茶，轻吐一口气。
“倒是挺悠闲的啊，小丫头。若是伯爵家被抄了家，你也逃不掉。”
“哎呀，我对爵位原本就没什么兴趣。其实我本打算一辈子不嫁，凭自己双手生活下去的呢。所以，大人您就尽管放心吧。”
“你这丫头……！少废话，快出主意！要是解决不好，连你那疼爱的米蕾娜都得饿肚子！”
“那我就带着米蕾娜开家小店吧。姐妹花坐镇，想必会大受欢迎呢。”
“你、你这……！”
拜雷塔浅笑着，将茶杯放回碟子。
“好啦，如果您真是走投无路了，我倒是可以出个主意。不过，条件是——您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她嫣然一笑。岳父看着那张稚嫩却狡黠的笑颜，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明明是娇俏的少女微笑，偏偏却让人心头发凉。
或许是因为，那份笑意中带着的神秘与从容，让人本能地生出畏惧。
“……什么请求？内容要看情况。”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希望您在我准备的文书上签个字，最好再加盖上伯爵家的封蝋（用来封缄书信、文书或容器的蜡印）。”
“哼，你这是想搞什么诈骗吗？”
“请您注意用词，大人。我可是正经商人。自然是互惠互利的交易，绝不会让您吃亏。”
“若真是两方都有利，你何必绕这么大圈子？显然是只对你有利的事吧。”
“物事往往因角度不同而异。换个方向看，说不定大家都能得益呢。”
“这话倒像是骗子常挂在嘴边的套话……算了。签字可以。但你必须拿出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案。”
拜雷塔神情淡定，自信地挺直了背脊。
“岳父大人，这世道里，还老老实实上报收成的领主才是稀有品种呢。大家都明白，报得越多，被抽得也就越狠。况且，那些已经过账的收成都早已入账，就算追查，也追不回两年以上的粮食。如今想追加征收，根本无从下手。罚款或许少不了，但至少不会再以粮食的形式补缴。”
“所以，你的意思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正是如此。真正的过错，在于国库审核时没能识破问题。我们只需坚持‘不知情’，就能全身而退。至多背个‘监管不力’的小罪名罢了。
不过，今年的收成……您既然已经看穿了，再照旧报歉收，就难以自圆其说了。”
国库的例行报告分两次。
第一次是秋收后的粗报，第二次则在春季，由各村长汇总精算后的正式报告。
此时正是冬季，春报正在筹备中。
“……确实如此。那么，今年的这份差额，你打算怎么解释？”
拜雷塔眯起眼，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自然是被盗匪……顺利地洗劫一空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