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餐厅时,其余家人早已用过早餐,只余下她的一份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此刻已近十点。
——这辈子,可曾有过睡到这个时辰?
拜雷塔微微叹息,心口还残留着一种说不清的沉重感。
她若无其事地坐下,却不禁将目光投向身旁悠然啜饮红茶的男人。
“餐桌明明空荡荡的,您大可以坐得离远些吧?”
“我习惯了这个位置。若不是老位置,反倒觉得不自在。”
语气从容不迫,仿佛理所当然。
拜雷塔心底暗暗磨牙。
往日里,这里是她的位子,而眼下她坐着的地方,本是米蕾娜的位置。换言之,在她嫁来之前,这张椅子原本就属于阿纳尔多。
“您再这样盯着我看,小心把我盯出个窟窿来。”
她半是赌气地瞪了过去。阿纳尔多却只是眨了眨眼,神情若有所思。
“抱歉。我只是觉得,原来我的妻子会有这样的神情。”
“是吗?毕竟八年过去了,模样总归是会变的。”
“嗯……没错。结婚时我收到过一幅您的画像。和那时相比,如今的您……似乎柔和了不少。”
拜雷塔心头一跳。她记得,当年确实收到过他的画像,却连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壁炉里。
如今他却能淡淡提起,显然当年他认真看过——想到这里,她只觉进退两难。若继续追问,怕是只会自讨苦吃。
“您也变了许多呢。想必更沉稳了。”
“沉稳?或许吧。正好,我得了段休暇,不必立刻归营。您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进城一趟。”
“那我陪您去。”
“诶……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只是买点东西。女人的买东西,对男士来说可谓无聊至极。您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吧。”
“正因为从未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才想试试。若能了解妻子需要什么,不也算得上有意义吗?拜托了,让我随行吧。”
措辞温和,口气却没有半点可拒绝的余地。
拜雷塔心头发紧。
明明昨夜还让她觉得有几分愚钝,如今却忽然变得咄咄逼人。
这种看似体贴,却无法反驳的坚持,让她隐隐觉得危险。
义父曾经说过,阿纳尔多是个冷漠寡言的人。可眼前这个男人,却既多话又固执。
“温和的暴君”——这样的矛盾词汇,在他身上竟然合情合理地成立了。
可笑的是,她竟还不能分辨:眼前这位,真的是自己那传说中的丈夫吗?
最终,她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
就这样,两人并肩走出了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