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那场冗长的训斥后,阿纳尔多推开自室的房门。
阔别八年的房间,几乎与他出征前毫无差别。
一切静静地迎接着主人的归来。
看来有人定期清理过,丝毫不见尘埃积聚,
陈设依旧如旧。
只是空气里,仍潜藏着一种因久无人居而显得微闷的气息。
他走到窗前,将其推开。
清新的晨风涌入,将这份沉闷一扫而空。
忽然,桌案上那本白色装帧、华丽无比的请柬模样的册子映入眼帘。
“原来,一直放在这里吗。”
他记不清曾收下过此物,也从未翻阅。
如今,八年后再度归来,阿纳尔多伸手取起,缓缓揭开封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女的绘姿。
那双如紫水晶般清澈的瞳孔微微上挑,透着倔强。
一头柔顺的草莓金长发垂落肩头,
淡蓝色的少女礼裙映衬出她的清丽与生机。
即便是见面用的肖像,却带着几分勇敢的笑意。
阿纳尔多忍不住弯起唇角。
原来自己素未谋面的妻子,竟是如此一位“规格外的佳人”。
与昨夜月光下妖冶般的身姿不同,
画像里的她更显明媚。
或许在阳光下,自己会看到另一个模样吧。
“若是能早些见到她,无论是真人还是这幅画像……”
他心中闪过一瞬的悔意。
但随即又想到:
就算见过,当年的自己也未必会有任何波澜。
毕竟,他从未对他人抱有真正的兴趣。
然而——
父亲所言中的她,却令胸口莫名跃动。
她曾执剑击退父亲的那一刻。
她曾巧舌如簧,逼退诈财的商贩。
她曾巡视领地,亲手捉拿偷盗粮食的恶徒。
她在夜会上冷然拒绝那些趋之若鹜的追求者。
无一不是鲜活而耀眼的身影。
与自己全然不同,
那是血肉充盈、光彩夺目的存在。
“若与她相伴,我是否能在最近的距离,亲眼见证这一切呢……”
他竟下意识,轻声对着画像发问。
体内的热意与期待,令他陌生又震惊。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感情。
脑海中浮现出莫夫里斯那句“人生会变得有趣”的面容。
本该心怀怒意的他,却惊觉心境已微妙转变。
甚至淡去了对那位上司的报复之心。
既然如此——计划,必须修改。
原本,他打算在一个月内完成对妻子的报复,
届时即便离婚,自己也能释怀。
可如今若要撤回她的离婚请求,
那么一切必须重新调整。
因为结果,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攻心?
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对“人心”的微妙,阿纳尔多一向不擅。
毕竟,连自己内心的情感,他都常常感受不到。
然而在战场上,
敌人的思路,他却能轻易洞察。
因为所有的战争,都有迹可循。
地点不同,时代不同,
可战术的脉络,却总是如出一辙。
他不会读人心,但能借由知识与经验,分析与预测。
就像儿时,为不让母亲担忧而竭力学习一般。
“暴动的平定……不,更像是攻城战吧。
尤其是那种攻略坚固要塞的战役。”
他调动起所有战术记忆。
若攻城,兵力至少需为敌方三倍。
先断补给,再防外援。
她手中的“兵力”有多少?
她的“援军”,又会是谁?
思索片刻,他赫然意识到:
自己对妻子的直接认知,几乎为零。
唯有通过她过去的行迹去分析。
可那些情报,多半夹杂了传言与揣测。
看来,必须先行筛选甄别。
“在此之前,得先起草一份念书……
如何措辞,才能让我更占优势呢。”
直到早餐的时辰到来,
阿纳尔多仍提笔伏案,
一笔一划,谋定下一步的“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