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去到哪里,阿纳尔多总是寸步不离,只要有机会就伸手过来。
若只是亲吻或轻轻触碰,拜雷塔倒也不会太过计较。
但一旦他的手伸进了内衣,她便不得不制止。
前往祝捷会的马车中,拜雷塔伸手狠狠掐了丈夫手背一下。
阿纳尔多收回手,却依旧不慌不忙地开口,
仿佛自己说的是什么正义之言。
“可是,我们签下的誓约里,明确写着夫妻生活一个月内随时允许,对吧?”
“签是签了,可您晚上已经够执着了吧?!”
“我听说,新婚生活本就该如此。”
“结婚都八年了,还叫新婚,真是笑话!”
——开什么玩笑!
而且竟敢把自己和他称作新婚,真是厚颜无耻。
至少在我们国家,可没这种荒唐的说法。
夜里已经够让人吃不消,
可他还偏要在早晨、白天,甚至不分场合地黏上来。
“至少,在祝捷会开始前,请您安分一点。”
“那么,开始以后就可以了呢?”
——他打算在祝捷会上找地方胡闹吗?!
一般的夜会也许会准备休息室,
可祝捷会里,怎么可能公然安排那种房间。
再说了,拜雷塔压根没想过在人前做出这种丢人的事。
她狠狠地瞪了过去。
连野兽都不会如此亢奋。
冷静、冷酷、对他人毫不关心的丈夫……
难道已经彻底消失殆尽了吗?
哪怕残存一点影子也好。
她暗自咒骂自己,当初竟没深思熟虑就签下了那份誓约。
在马车的颠簸中,拜雷塔开始琢磨该如何重新掌控丈夫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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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祝捷会正式开始前,她已然觉得筋疲力尽。
王城内的会场富丽堂皇。
宾客们一个个神采飞扬,在胜利与生还的氛围中尽情欢笑。
可拜雷塔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阴郁。
这一抹暗色,和周遭的热烈形成鲜明对比。
而罪魁祸首,正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站在她身边。
但她也没工夫继续阴沉下去。
今日所穿的礼服,是她曾经经营的店铺推出的最新款。
战时,她多以改造设计为主。
如今战争结束,她果断转向原创。
这套礼服是全新设计,价格高昂,
她特意把这场宴会当作亮相之机。
色调与军礼服相配,设计精巧,
由设计师与顶尖裁缝精心打造。
这是本季压轴之作。
若能在此引起话题,绝佳不过。
然而,拜雷塔望向身边的阿纳尔多时,却涌起一丝不安——
她的光芒,恐怕会被他彻底掩盖。
果然,一入会场,身为中佐的他,
举手投足间便展现出压倒性的气场。
不动声色,却让周围宾客自惭形秽。
可恨的是,他不仅气势夺人,
在美貌上更是会场独一无二。
无论她如何精心打扮,也无法匹敌。
作为女人,这种被迫承认的失败感,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可她不得不承认——典礼军服与他相得益彰,
远超出本就不俗的水准,几乎近乎完美。
拜雷塔暗自叹息:
看来今天想促成商谈,怕是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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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纳尔多,你终于来了啊。”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与阿纳尔多身量相当的青年站在那里。
他那抹赤铜色的短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
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温和笑意,
整个人给人以沉稳可靠之感。
他同样身着典礼军服,胸前勋章闪耀。
赫然与阿纳尔多一样,是中佐。
而今,他胸口新添的一枚勋章,正是此次功绩的象征。
“啊,这就是传闻中的夫人吧。初次见面,我是乔安=加克雷马斯。算是他的损友之一,以后请多关照了。”
“乔安……”
“怎么了?打个招呼而已。
话说,今晚可得好好表现。会场可热闹得很呢。”
“我明白。”
乔安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阿纳尔多郑重点头回应。
看样子,似乎是涉及公务的棘手事。
“我妻子也在那边和女士们聚会。
有机会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
“承您厚爱,感激不尽。”
拜雷塔微微低头,乔安随即露出亲切笑容,转身离开。
作为阿纳尔多的友人,他出乎意料地正常。
还是说,要容忍阿纳尔多的古怪,
就必须得拥有这样的常识与稳重?
“您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呢?”
“岂敢,亲爱的。
我只是在嫉妒您居然有如此出色的朋友罢了。”
果然敏锐,几乎与岳父如出一辙。
拜雷塔暗暗在心底叹息。
“要不要先来点饮品?
酒精没问题吧?”
“嗯,不过请给我清淡些的。”
“明白。”
阿纳尔多接过侍从递来的两杯饮品,
其中一杯递到拜雷塔手中。
透明度微微泛光的果酒,
气泡轻盈,口感既不甜腻也不辛辣,恰到好处。
他轻易做出的选择,
令拜雷塔心中微微惊叹。
——究竟与多少女性相处过,
才能做到如此自然?
“谢……谢谢。”
阿纳尔多自己则选了一杯葡萄酒,
深红的液体,正映照出先前乔安的发色。
“这酒合您口味吗?”
“诶?”
“我听说女性多偏爱更甜的酒。
可您不太喜欢甜食,所以我特意选了这个。
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没有,很好喝。”
“那就好。”
阿纳尔多微微一笑。
就是这熟悉的笑容。
然而瞬间,拜雷塔分明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骤变。
先前那些带着轻蔑、嫉妒甚至猥亵意味的目光,
统统化作屏息的震惊。
仿佛他们正亲眼目睹不可思议之事。
冷酷无表情的中佐,
原来也能带来这样的效用。
拜雷塔这才第一次,
由衷对这惹人头疼的笑意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