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祝捷会,说白了就是军中人齐聚一堂,喝酒作乐,庆祝胜利与幸存。
大家在各处相互恭贺,举杯相庆,一片喜气洋洋。
在这浮华热闹的会场里,阿纳尔多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喧哗,只是偶尔与遇见的上官寒暄几句。
至于父亲,则早已与部下们喝得面色潮红,哪怕隔着老远,也能听出他那边的笑声与热闹。
“夫君不去和别人多聊聊吗?”
“我若过去,只会让气氛冷场罢了。”
他神色淡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让拜雷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担忧——他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此时——
“拜雷塔=霍兰特?”
这声呼唤,让她瞬间僵住。
在军中场合里,几乎总是阿纳尔多的名字被提起,没想到会有人直呼她的全名。
而且还是旧姓。
军中若有人认识她,大多会称作“霍兰特大佐的女儿”。
用全名来喊的,往往不是什么好人。
转身望去,一个高挑的男子正立在那里。
阳光般耀眼的金发,配上猛禽般的褐色眼眸。
那熟悉的狡猾气息,让她心底一凉。
阴险、阴沉、卑劣。
果然,不会是善茬。
虽说比记忆中更添几分男子气概,
但他身上那股让人不快的阴影,却丝毫未变。
“呀,好久不见了呢,沃尔克=哈瓦杰因阁下。”
“你们认识?”
阿纳尔多低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纯粹的探问。
拜雷塔轻轻颔首。
“嗯,学院的同学。夫君,您知道他吗?”
“啊,情报战略部队的中队长。
记得这次晋升为中尉了吧。”
“哈!能被斯万甘中佐记住,真是光荣。”
沃尔克立刻敬礼,动作颇为标准。
可他唇角那抹讥讽的笑意,让拜雷塔心头泛起恶心。
“原来斯万甘中佐的夫人就是你。
怪不得流言蜚语从未间断。”
“哦?是怎样的流言呢?”
拜雷塔侧首微笑。
然而,阿纳尔多却已冷冷看向对方。
声音比方才低沉许多,透出不悦。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看中佐殿下被蒙在鼓里,我实在过意不去。
毕竟这女人,当年在学院里可是把男同学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老师都嫌她麻烦呢。”
沃尔克得意洋洋地揭老底。
拜雷塔心口一紧。
是他——
当年散布那些谣言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也正因为无凭无据,她在学院的四年几乎是炼狱。
甚至有两名同学在谣言煽动下试图侵犯她。
幸好未遂,可到头来,她反被诬陷为主动引诱。
结果只有她一人受到处分。
那之后,她的学业一落千丈,
名誉与尊严,彻底被践踏。
她万万没想到,如今连军中也流传着同样的恶言。
“听说现在也还和不少男人纠缠不清吧?
首当其冲的,就是中佐殿的父亲——”
“住口!不要侮辱我的妻子。”
阿纳尔多的声音冷厉如刃,比她尚未开口更快一步。
此刻的怒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将人冻结。
沃尔克顿时语塞,身子僵硬。
毕竟,他骨子里就是个懦夫。
“可、可是我只是为了中佐殿……”
“无需你多言。
我最了解我的妻子,
也清楚她有多么高洁。”
“这、这……失礼了,中佐殿。我告退……”
沃尔克仓皇失措地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深处。
拜雷塔望向身旁的丈夫。
他的表情依旧冷峻如常,看不出任何波澜。
可他明明知道那些关于她的流言,却未曾质问过她。
相反,还替她出头。
难道……
他娶她,只是为了验证这些流言?
抑或是想惩罚她?
不对。
若是这样,这个男人未免也太费心了。
而他,看似对他人漠不关心的人,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夫君,您……早就听说过那些流言了吧。”
“婚前调查是常识,不是吗?”
确实,在贵族的婚姻,尤其是军人之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既然知道那些流言,他为何还愿意迎娶她?
“您明知如此,还同意这桩婚事?”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在军中,关于你的流言传得很广。
看来,我的妻子颇有人气呢。”
“诶……人气?”
原以为会听到责备,
却见阿纳尔多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让拜雷塔忍不住反问。
“那些被你拒绝的男人,出于妒恨散布了谣言。
于是,我便成了‘娶了个恶女’的笑柄。”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干脆离婚?”
拜雷塔恍然大悟,终于明白祝捷会里那些怪异的眼神缘由。
可唯独阿纳尔多的态度,她依旧无法理解。
她困惑地望着他,
他也微微歪头。
“你觉得,有哪个男人会舍得放弃如此出色的妻子吗?
至少我,不会愚蠢到亲手丢弃。
能得到这位难攻不落的妻子,是我的幸运。
怎么可能放手呢?”
平日即便被夸容貌,她也不曾心动。
可“难攻不落”一词,从他口中说出时,却仿佛别有深意。
脸颊骤然发烫。
与夜晚的亲密不同,这份羞耻让她心跳失序。
这种陌生的感受,让她手足无措。
“那、那个……我去补个妆。”
“好。我在外面透透气。”
“嗯……”
她快步离开会场,走向外头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