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的卡拉小姐真是气场强大啊。你还真能应付得来。”
乔安一边端着酒杯啜饮，一边叹了口气。
看着他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模样，阿纳尔德默默以眼神表示认同。他手中的酒，是年份上乘的蒸馏酒，主办方看来很舍得下本。
他轻轻啜饮，让酒香在舌尖蔓延。但只要一想到卡拉，那原本圆润的酒香，顿时就染上了一层苦涩。
她是个个性强烈、对自己极有自信的女人——容貌、才华、教养，她似乎都自认为无人能及。曾经她还亲口对他说过：“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毫不逊色地站在你这位美男身边。”
她倒是确实帮他挡开了不少围上来的女人，这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但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价值。如今有了拜蕾塔，连这唯一的用途也不复存在了。
“我身边的女人一向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是。只是原本还以为拜蕾塔小姐和她是一路货色，真不明白你那个讨厌女人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拜蕾塔和卡拉是同一类型？阿纳尔德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的妻子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沉稳又高贵。若不是内心冷静至极，又怎能在半夜面对站在床边的男人时，立刻判断出那就是她的丈夫？
她判断迅速，不好争端，却又有着为了解决问题不惜动用武力的果断与胆识。
阿纳尔德没打算把这些一一解释给乔安听，毕竟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阿纳尔德本人突然表现出来的态度。
——是在质问他刚才替妻子挡下卡拉那一幕。
他恐怕在开口之前就已经偷听了全程。而此刻的表情，更是写满了：“你居然会替女人说话？”
阿纳尔德依旧面无表情，冷淡地答道：
“没什么。她是我妻子罢了。”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怎样的女人。即便外界说法不一，那也无关紧要。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啊，是啊——毕竟是不用花钱也能抱的女人嘛。你在战场上也算够苦了。能支配的钱又少，安全可靠的高等妓女数量又稀缺，每次都担心和上级撞客……”
乔安故意用挑衅的口气调笑。
这家伙外表看着像个正经青年，性子却坏得很。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能以“朋友”身份赖在阿纳尔德身边不被甩掉。
他们是在军官学校结识的。正如他了解阿纳尔德，阿纳尔德也很清楚他这个人的底细。
阿纳尔德忍不住从鼻腔中轻笑一声。
这家伙其实是典型的“妻子至上主义者”。在战场上，他会尽量把钱让给部下，好让他们去找安全又高级的妓女。阿纳尔德因为没打算用军饷，也时常把钱分给他用。托他的福，部下们对阿纳尔德信任有加。
虽说上级和部下之间还得小心别抢同一个妓女，那段时间确实辛苦得很。
“像你那样的美人能天天免费抱，简直让人嫉妒。妓女里也很难找出那样的极品。”
“是吗？”
“我们俩都在战前匆匆结婚，现在倒成了先见之明。其他人最近都在结婚潮里头忙得不可开交。听说连海因茨都接到了相亲提案。也难怪，战场归来的男人最吃香了。因为，连命都保不住的人，是带不回结婚对象的。那些未婚夫战死的女人，现在都在‘婚姻市场’里滞销，逮着活着的军人就扑。说不定我当时再晚点结婚，能攒个更漂亮的老婆回来。”
海因茨是乔安的部下，身材魁梧，却心思细腻，和女人说句话都能把对方吓得晕倒，怕女人怕得要命。竟然连他都能接到相亲提案……也只能替他默默祈福了。
话说回来，这个毒舌的乔安，战场上时常嘴上说想抱高级妓女，哪里美女多哪里可爱，他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可实际上，他从没碰过妓女，反而一遍遍地把老婆寄来的信读得快烂掉了，还珍藏得比军章还好。
长相好不好看根本不重要，反正他怎么看老婆都可爱得不得了。阿纳尔德对此只能在心里叹气。
他从未理解过这种感情。毕竟在他眼中，“妻子”只是个从未谋面、毫无实感的存在——那时的他，对妻子毫无兴趣。
……但结果是，一从战场回来，看见妻子的第一眼，他便产生了兴趣。
现在，起码他不想离婚了。
“长相根本没那么重要。”
“话虽如此，好看总是加分吧？不过，比起你家那位，我怕是很难再遇到更美的了。”
“住口，恶心。”
“你这人从来不喜欢自己的脸啊。对了，听说你之前还被第二方面军的上司盯上了？”
“我已经婉拒了。”
“可听说德雷斯兰大将还特地为你出面收尾？你闹得挺大的嘛。”
阿纳尔德对自己的长相并无太多在意。的确，他经常被说“长得好看”，但他自己看着却毫无实感——“就那样吧”。
可在全是男人的军中，漂亮脸蛋反而成了麻烦来源。被搭讪、被觊觎，甚至被强行拉进床事的事也不是没有。
每次都是上司替他摆平的。但有一次，他被一个麻烦的家伙盯上了。
是第二方面军特种部队的大佐——那人直接对他出手了。
这事连上司都头疼不已，收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还给他讲了不少“以后要注意”的教训。
“那可不是我的错。”
“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原以为你性格变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倒是你刚才那番话真让我笑出声了……你到底有多喜欢你老婆啊？”
“喜欢？”
“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战场憋久了才变得色迷心窍，但听你说得那叫一个深情——什么‘可爱’、‘清廉’，狂夸不止，我差点以为你中毒了。你居然也会爱人啊，真让人刮目相看。”
“爱？唔……不过是模仿大将阁下搭讪女性时的用词罢了。”
每次陪那位上司出席夜会，对方都能一本正经地对小姐们说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甜言蜜语。
自己那几句，已经是非常克制版了，没想到乔安反应如此大惊小怪。
“什么嘛，原来你是无意识地在秀恩爱？你居然会主动模仿德雷斯兰大将说情话，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吧。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好好珍惜你老婆吧。她不是跟传言中的样子完全不同、非常可爱吗？”
乔安的话语，被阿纳尔德默默在心中咀嚼。
……确实，刚才的那些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不像他平常的风格。
也就是说——他眼中的妻子，是那种“可爱、清廉、胆识过人、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女人”。
而乔安说，这种感情，就是所谓的“喜欢”。
阿纳尔德又一次把视线投向会场，寻找那位迟迟未归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