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宗外门，杂役区。
这里与其说是宗门的一部分，不如说是一个依附在庞大魔宗阴影下的贫民窟。低矮简陋的石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劣质诡气的腥味、汗臭和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苏糖男身——或者说，现在顶着“苏岩”这个临时身份的他——就蜷缩在其中一间最角落、最潮湿的石屋里。
胸口塌陷的恐怖伤势并未完全愈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破碎的内脏，带来钻心的疼痛。更可怕的是，每当夜深人静，女身那边承受的、来自大师姐雪灵的“双修”痛苦，便会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透过共享的灵魂烙印在他男身的感知中。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与撕裂感，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屈辱和灵魂层面的鞭挞。
他咬着牙，用破布死死缠紧胸口，试图压下翻涌的血气。身上的杂役服粗糙不堪，散发着霉味，腰间的木牌刻着“癸亥七三”这个冰冷的编号，是他在这里唯一的身份证明。基础修炼法门？想都别想。圣宗只把他们这些杂役当作消耗品，提供最基础的食物（勉强维持不死）和这身衣服，已经算是“恩典”。想要功法？想要资源？想要疗伤？都得靠自己去挣。
诡气，是这个魔宗里唯一的硬通货，也是修炼和生存的必需品。苏糖拖着伤体，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去山后的“腐骨林”收集带毒的苔藓喂食宗门豢养的毒虫；在“血池”外围清理渗出的、带有腐蚀性的污秽；搬运沉重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矿石……每一份工作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风险，换来的却只有可怜巴巴的几缕、十几缕劣质诡气。
这点诡气，连换取最低阶的疗伤散都远远不够，更别提购买修炼功法了。他的伤势在缓慢恶化，女身那边承受的折磨也在不断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生命力。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像一头困兽，在肮脏的石屋里舔舐伤口，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却又找不到任何出路。
这天傍晚，苏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石屋，刚想躺下缓解那无处不在的剧痛，破旧的木门就被“哐当”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四个同样穿着杂役服的身影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昏黄的光线。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眼神凶戾，气息比普通杂役要强上不少，隐隐达到了炼气初期的门槛。他身后跟着三个神色各异的人，一个瘦高个眼神闪烁，一个矮胖子满脸堆笑却透着狡黠，另一个则面无表情，眼神麻木。
“苏岩？”刀疤汉子上下打量着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的苏糖，声音粗嘎，“新来的？听说你挺能忍痛，干活也够拼命？”
苏糖心中一凛，强撑着坐直身体，警惕地看着他们：“是我。有事？”他声音沙哑，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感。
“叫我疤鼠就行。”刀疤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看你小子混得够惨，伤成这样，连块像样的伤药都买不起吧？一天累死累活，就挣那点塞牙缝的诡气，够干嘛的？等着伤重不治，或者被管事随便找个理由丢进‘血池’当肥料？”
疤鼠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在苏糖的心上，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
疤鼠似乎很满意苏糖的反应，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哥几个看你是个硬茬子，想拉你入伙，干票大的！风险是有点，但成了，至少够你买药治伤，说不定还能弄到点入门的东西！”
“大的？”苏糖心脏猛地一跳，但更多的是警惕。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在圣宗这种地方。
“对！”疤鼠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知道‘百草阁’吧？就是外门弟子和管事们存放药材、丹药的地方，虽然核心区域看守森严，但他们处理废料、边角料的地方，守卫就松多了！”
旁边的矮胖子搓着手，谄媚地补充道：“鼠哥有路子！知道他们每隔几天，就会把一些炼废的药材渣、药性流失的次品，还有一些沾染了丹毒的药渣，集中倒到后山的‘废丹坑’。那些东西对老爷们来说是垃圾，但对我们来说……嘿嘿，里面多少还能榨出点油水！提炼提炼，就是诡气！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点没完全废掉的药材碎片！”
瘦高个也阴恻恻地开口：“看守废丹坑的是两个炼气初期的外门弟子，轮班倒。我们摸清了他们的规律，有个换班的空档，大概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看守最弱！我们五个人，只要手脚够快，能捞不少！”
“风险呢？”苏糖冷静地问。他太清楚圣宗的残酷了，偷盗宗门财物，哪怕是垃圾，一旦被发现，绝对是抽魂炼魄的下场。
“风险？”疤鼠脸上的刀疤扭曲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狰狞，“废话，当然有！被那两个看守抓住，或者被巡逻的撞见，就是个死！所以，要快，要狠，要干净！敢不敢干？怕死就滚蛋，继续窝在这里当你的烂泥等死！”
疤鼠最后的话带着赤裸裸的激将和蔑视。他身后的三人也紧紧盯着苏糖，眼神里有审视，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
苏糖沉默着。胸口的伤在隐隐作痛，女身那边传来的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灵魂。继续这样下去，他确实只有死路一条，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腐烂。眼前这条路，九死一生，但那一线生机，却像黑暗中的鬼火，对他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需要诡气！需要疗伤！需要变强！需要摆脱这该死的境地！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抓住！
他抬起头，因为疼痛和虚弱而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对力量的极度渴望。
“怎么分？”苏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疤鼠眼中精光一闪，咧嘴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痛快！捞到的东西，我拿三成，剩下的，你们四个平分！干不干？”
苏糖缓缓站起身，尽管动作牵动了伤势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他站得很稳。他伸出同样沾满污垢和血痂的手，声音冰冷：
“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