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人可以有多么人

作者:酿姆酿姆 更新时间:2025/7/27 15:20:41 字数:2862

……

呼……

台风过境的东京把天空压成铅灰色,雨点像被揉碎的玻璃,砸在「Underground」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排练室的旧窗棂被风吹得咯吱响,阿涉把最后一袋米饼倒在鼓面上,盘腿坐在功放机上,看着凛第三次弹错同一个和弦。

“你手指被台风卷走了?”

阿涉嚼着米饼含糊不清地说,贝斯随意地靠在腿边,“你那《荆棘与糖》的间奏,比奈奈的鼓点还飘。”

凛的指尖在琴弦上打滑,汗湿的掌心让拨片差点飞出去。他不敢看静江,视线死死盯着琴颈上的品位标记,耳尖却捕捉着舞台中央那道黑色的身影——

静江正侧对着他调麦克风,吊带裙的领口滑到肩膀,露出的锁骨像雪地里冻住的溪流。

又是这种感觉。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爬,在尾椎骨那里炸开一团麻痒的热。

凛的腰不受控制地往下塌,吉他背带勒得肩膀生疼,他几乎是弓着背完成了剩下的乐句,结尾处的泛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

“停。”

静江的声音穿过雨声砸过来,凛的手指猛地顿住。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看见静江赤着脚走过来,黑色的指甲油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冷冽的线。

“抬头。”静江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紧绷的后颈,“刚才在想什么?”

凛的喉结滚了滚,视线落在她脚踝那颗小痣上。台风天的潮湿让他的裙摆贴在腿上,布料下的肌肉因为紧张而发硬。

他想说“对不起”,开口却变成细弱的气音:“……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会弹成这样?”静江突然俯身,左手撑在他身侧的音箱上,把他圈在狭窄的空间里。她的呼吸带着薄荷烟的清凉,落在凛汗湿的额发上,“还是说,看着我就没办法集中精神?”

凛的脸“轰”地烧起来!

腰弯得更低了,鼻尖几乎要碰到静江的脚背。他能闻到她裙摆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台风带来的泥土气息,形成一种让他心慌的味道。

“静江姐!凛酱肯定是被台风吵得分心了!”

奈奈举着半块巧克力跑过来打圆场,“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我买了新出的芝士鱼肠哦!”

阿涉突然笑出声,把贝斯甩到背上站起来:“奈奈你是移动零食库吗?”

她故意撞了凛一下,低声在他耳边说,“再弯下去,你藏在裙子里的‘小秘密’要被静江姐踩扁喽。”

凛像被针扎似的猛地直起身,后腰撞到音箱,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慌忙捂住裙摆,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却正好对上静江看过来的眼睛——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此刻竟浮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像猫看见老鼠钻进了笼子。

“看来阿涉说得对。”静江直起身,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凛的吉他弦,发出刺耳的噪音,“需要点惩罚才能集中精神啊。”

她转身走向舞台中央,拿起麦克风:“《荆棘与糖》,从头来。凛,你负责主唱部分。”

排练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雨声在呼啸。这首歌的主唱部分是静江写的,调子高得像悬在天花板上的灯,连静江自己唱时都要压着喉音。

让凛来唱?

奈奈手里的鱼肠差点掉地上:“静江姐,凛酱他……”

“他不行?”静江挑眉,目光扫过凛发白的脸,“还是说,你觉得他只会躲在吉他后面弯腰?”

凛攥紧了拨片,塑料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知道这是刁难,如同黑猫用爪子拨弄濒死的蝴蝶。

可当静江的视线落在他颤抖的唇上时,那点屈辱突然混进了别的东西——一种隐秘的、让他羞耻的期待。

“……我可以。”凛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呢!!

前奏响起时,凛的指尖还在抖。阿涉的贝斯声压得很低,仿佛贴着地面爬行的蛇,奈奈的鼓点也放轻了,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呼——

台风在窗外咆哮,排练室的灯光昏黄,把凛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静江脚边的地板上。

“玫瑰开在荆棘丛……”

第一个音符出口就劈了。

不是破音,是紧张到变调,像被踩住尾巴的幼猫发出的呜咽。

凛的脸瞬间惨白,下意识地就要弯腰,却被静江的眼神钉在原地——她正看着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那笑意里藏着的东西,让凛想起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猫按住的麻雀。

“继续。”静江的声音冷得像冰。

凛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这次他盯着静江的眼睛唱,任由那些带着尖刺的歌词从喉咙里滚出来。“糖霜裹着玻璃碴……”他的声音在高音区发颤,却意外地有种破碎的美感,像被雨打湿的蕾丝,脆弱又固执。

唱到副歌最高潮时……

他终于撑不住,破音,如同撕裂的绸缎。

凛猛地低下头,长发遮住脸,肩膀剧烈地起伏着。他听见静江走过来的脚步声,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像踩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感觉……感觉出来了?一定被发现了吧?!

预想中的斥责没有来。反而是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

静江强迫他抬起头,指尖擦过他泛红的眼角:“刚才那个破音,比你弹吉他好听。”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知道为什么吗?”

凛的睫毛上沾着水汽,视线模糊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呼吸交缠,静江的薄荷烟味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头晕目眩。

“因为那里面有害怕啊。”静江笑了,指尖突然用力掐了下他的下巴,“你害怕我,对不对?”

疼痛和羞耻一起涌上来,混着那点该死的悸动,在小腹处凝成一团滚烫的东西。

凛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偏头,却控制不住地再次弯腰,这次弯得极低,几乎要跪下去,吉他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够了吧静江姐。”

阿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她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贝斯,站在两步开外,手里还捏着半块米饼,表情却没了平时的戏谑。

“台风天练这么狠,琴会受潮的。”

静江松开手,直起身看了阿涉一眼,没说话。

她弯腰捡起凛掉在地上的吉他,奶白色的琴身在她手里显得格外脆弱。她用指尖拨了下弦,泛音清亮,穿透了窗外的风雨。

“明天台风停了,加练两小时。”静江把吉他塞回凛怀里,转身走向自己的高脚凳,“唱不好,就把歌词抄一百遍,用针管吸着血写。”

凛抱着吉他僵在原地,下巴上还留着静江指尖的凉意。阿涉走过来,把一瓶冰镇乌龙茶塞进他手里,瓶身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哆嗦。

“喂,小矮子,”

阿涉的声音很轻,“你是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被她欺负还脸红。”

凛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水珠顺着瓶颈滑下来,滴在他的蕾丝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奈奈收拾着鼓面上的零食碎屑,偷偷看了眼静江的背影,又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凛,小声对阿涉说:“阿涉,你有没有觉得……静江姐对凛酱有点不一样?”

阿涉仰头灌了口乌龙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她看着凛泛红的耳根,看着他因为刚才的高音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第一次撞见他换衣服的那个傍晚——

……

也是这样潮湿的天气,凛背对着她站在更衣间,白色的水手裙堆在脚边,露出的后腰线条干净利落,却在脊椎尽头有一小块淡红色的胎记。

像被指甲掐出来的印子。

他当时吓得差点撞到镜子,慌乱中扯过裙子遮挡的样子,和现在被静江逼到破音时弯腰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男……”

“呜呜呜——不许说不许说——”

……

现实。

“不一样?”

阿涉嗤笑一声,把空瓶捏扁扔进垃圾桶,看不清面色。“不过是发现了新的玩具而已。”

她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舞台上的静江听见。

静江翻乐谱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翻动,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呼——

台风还在肆虐,把东京的夜晚搅得支离破碎。「Underground」的灯光下,奶白色的吉他安静地靠在蕾丝边的裙摆上,而那道黑色的身影,正用目光一寸寸丈量着猎物的颤抖,像在欣赏荆棘上即将绽放的、带着血痕的花。

“嘤……”

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弹出流畅的solo,能系好复杂的蕾丝绑带,却在刚才静江靠近时,连握紧一瓶乌龙茶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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