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返回自己卧室的道路上,肖恩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为什么城堡走廊里的油灯断断续续的?
伯爵领是贵族的核心领地,是一片土地财富、权力的聚集地,这种地方就算到了深夜也会安排仆人值守,士兵在外围巡逻,仆人定期打扫和维护城堡设施里的必需品。
肖恩在城堡里待了十多年,哪怕最拮据的情况下走廊过道里的油灯都没有停过,一年四季十年如一日的亮着,此时突然亮两盏灭两盏,很明显今夜值守的仆人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此处,添加灯油了。
“不会又是有人玩忽职守吧。”肖恩喃喃自语道,这种情况虽然不是时常发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当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敢不点亮油灯,肖恩还是第一次见。
看来有人要遭受惩罚咯。
不过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今天给托芬大师太多金牙了,老头那家伙宣布节俭......有这么夸张吗?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
肖恩甩甩脑袋,决定不多想,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他在走到楼梯口准备向下走的时候,猛地听到楼顶有滴水声。
“嗒,嗒,嗒。”
肖恩抬起头了。
什么情况,楼顶有水泵吗?......不会是有人在尿尿吧?
肖恩为自己的脑回路感到惊奇,但他还是决定上四楼看一看,这是他自己的家,他没什么好怕的。
螺旋上升的石道阶梯比走廊更漆黑,这里近乎已经没有油灯亮着了,而城堡的四楼本身就是储存杂物和书籍以及往上接通楼顶花园的地方,这里很空旷,幽幽的冷风顺着城堡没有封闭的孔窗吹了进来,肖恩蒂娜的女孩子身体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肖恩就是在这种情况看到那具男仆尸体的,上半身靠在石墙上,下半身躺在地上,两具身体被糟糕的撕裂,露出恐怖难以形容的脏器与肺腑,他的上半身的另一边已经被啃食了一半,边缘处有糟糕的撕碎的痕迹,脸色漠然而苍白,嘴巴张开的表情彷佛他生前完全没预料到自己的死亡。
血液顺着上半身的裂口一滴一滴流入地面上的凹槽,那里本是排水的管道,现在成了血液的储藏器,油灯随意的洒落在地上,微弱的光芒,尸体像是被黑暗啃食的鬼物
这种情况已经没得救了,肖恩怔在了原地两秒,飞快的转身向下跑,却又在即将抵达三楼的瞬间屏息凝神,脚步也变得静悄悄起来。
不对,这一切事情变得很不对。
那名仆人死在四楼,什么样的敌人需要绕过卫兵的巡逻刺杀一名仆人?
四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有很明显他也不知道。
是内鬼吗?可是内鬼能有什么样的武器能把人像用锯子一样锯成两半呢?
武库在地下室,他不可能突破重重守卫抢到武器,还跑到四楼来杀人。
如果真的有这个存在的话,那他一定很强大,自己住在二楼的父亲和母亲也危险了。
想到这里肖恩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扇了自己两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步一步悄声往下走。
在越过二楼的石梯的时候,肖恩终于看到另一具尸体,然后是一具,两具、三具四具五具,越来越多,男的女的都有,死相凄惨,不是身体分离就是头颅断裂,身体四肢碎裂成不知道几段散落在血泊里。
这些都是他认识的人啊,他生在这座城堡十六年,哪怕最卑微的马夫他都能记住对方的名字了,哪怕平日不太在乎对方,可他从没想过,这些陪伴自己的人,有天会这样毫无征兆的死去。
沿着尸体铺满的道路来到二楼的主卧,肖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的父亲,里芬十三,就躺在主卧的一侧,他的心脏被挖了出来,平整的摆在一边,眼睛还张着,死前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他挣扎的睡姿和身体的伤痕却显示着他是在熟睡中被惊醒,被虐杀的。
泪水在蒂娜的眼角滑动,愤怒却在肖恩的心里爆发。
母亲!至少还没看到母亲!
他这次飞快的转身,闯开每一座房门,哪里都是一片死地,直到确认二楼没有母亲的踪迹,他才往一楼奔去。
一楼的走廊已经能看到许多士兵的身体,铁板构筑的装甲被刀切般整齐的划开,人的身体像是糕点里的夹心一般在塞进铁甲里揉碎成一团,许多人已经看不到完整的尸骨了,与之前铺满道路的尸体相比,这里已经是血肉筑成的通道,而来到会客大厅,肖恩看到恐怖的尸身数量有如山体一般堆叠在那里,一直垒高到吊顶的灯台——像是山一样,尸体在七十二盏油灯的点燃下发出熊熊烈火。
这场景...简直是地狱。
肖恩眼中的愤怒逐渐被失神所取代,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情景自己该采取怎样的行动,怎样的反抗来应对,这时,位于伯爵主座上的一个身影终于动了起来。
她穿着里芬夫人的衣服,头发却垂满了面颊,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关节扭曲声。
“母亲...?是母亲吗?”肖恩茫然而希冀的喊出声。
“蒂娜小姐,快走,快走啊!”
卡哈亚骑士长,满身疮痍,披着残缺的护甲挡在里芬夫人面前,在他身旁,托芬大师已经半跪在地上,脑袋以非人的姿态折裂,倒垂在背后,表情定格在惊恐与绝望的瞬间。
下一刻,冲天的瀑发毫无征兆的从卡哈亚体内爆发,瞬间将他魁梧的身子刺穿成无数碎片,像是冰泡一般炸开。
“嘘————————————”
空灵的声音在蒂娜的耳畔响起,女人的身姿也如鬼魅般飘荡到肖恩的眼前,她垂发如瀑,双手双脚都被衣物遮盖,以一种诡异的形式扭曲,只留一根手指露在发丝间,作出噤声的姿态。
“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是谁哦。”
那个‘哦’字甚至带着一丝俏皮。
下一刻,剧烈的撕裂感传来。
肖恩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