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家未出阁的小姐讲究‘行静’、‘坐毕’的礼仪。
行走时虽有裙裾拖地但必须步伐小且无声,遇到并非家眷的男士时主动退避道路,眼神不得与对方交汇,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忠贞与纯洁。
坐落时坐姿必须婷婷有致,不能有其他女子一样的慵懒感,双腿必须时时并拢,双手一般叠在膝上,非是宴会的主人发话不要抬上桌子,除此之外,入席离席都必须在侍女的帮助下完成,以此来彰显仕女的高贵与优雅。
当然,以上规矩只是侍女长安塔娜告诫肖恩的,肖恩这些日子来虽然专注于武术,到底被严厉的侍女长抓住几次机会,狠狠地操练了一番仕女礼仪,
到的这重生的一年之后,肖恩即便再怎么神经大条,在公众场合也必须不得不保持仕女的礼仪,否则,一旦出洋相丢的是她们里芬家的脸,她作为蒂娜在家里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这不,里芬夫人一召见,肖恩就在贴身侍女的辅助下乖巧的来到会客厅,乖乖的坐在里芬夫人身侧,同时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做出仕女的标准坐姿,螓首微微低下,以示对长辈的尊重。
在贵族礼仪中,长辈或者男士不说话,女士是不能首先发话的,若对方开始说话,肖恩作为蒂娜也不能打断,必须等对方说完经过允许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
同时,身为一名‘优雅’的女士,即便发表意见也不能直截了当的拒绝,必须通过婉转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么多层层递阶,等级森严的礼仪规矩肖恩以前根本就没听说和遇到过,就算是和多纳在一起的时候,多纳小姐也远远没有这么被束缚,应该说是和家庭地位有关呢,还是说每个家族有不一样的家风?
不管怎么说因为蒂娜在家里和里芬夫人的关系并不好,再加上侍女长安塔娜特有的对谁都苛刻,肖恩还是不得不学上一些规矩,此时在会客大厅里噤声小心的等待着。
里芬夫人正在优雅的品味一杯茗茶,听到动静眼皮抬都没抬一下,直到她做完认为她应该做的动作,挺胸、收腹,轻纱手套优雅的摆弄着茶杯,自有侍女从她手中将杯具接走。
“蒂娜。”里芬夫人开口了。
“母亲。”肖恩把眼神悄悄往她身上一撇,又缩回来低着头说道。
今天里芬夫人穿的额外端庄贵气,连带着自己也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轻纱镂空的黑色礼服,双肩上微微透明显示出肉色的肩衬,把她错落紧致的锁骨显露的弯翘如月,蕾丝领半遮在这纤长的天鹅颈下,两枚俏峰挺立,搭配颈项上的珍珠项链,尤显得珠光宝气。
事实上,当安塔娜要求她仔细打理长发和要求佩戴项链耳坠的时候,肖恩就猜到今天会有贵客到来,所以才把她这女儿梳妆打扮一番推到人前给别人看,问题是里芬夫人现在就把她召唤到此地干嘛?父亲可还是在庄园广场接受着领民的迎接。
难道是要做什么提前准备?
心思抽离的时候里芬夫人也在打量着她,她见蒂娜不说话,声音平淡的道,“蒂娜这么多年,也有十七岁了吧。”
废话,咱和肖恩是一天出生的,您能不知道?
话说,咱就是肖恩啊,怎么还分起咱和肖恩来了?肖恩对自己这种已经难以区分自我的心态感到十分别扭,连带着在吐槽的时候有时也不禁出现错乱,这不是一件好事。
“是的,母亲大人。”心里瞎吐槽一堆,嘴上还是回答的规矩。
“蒂娜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呢。”
果然。
“是。”肖恩继续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你父亲这次巡游领地带回来一位贵客,他是韦尔家的小儿子,韦尔·艾隆。”
韦尔·艾隆是蒂娜的未婚夫,她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据说是一个足以和过去的肖恩媲美的小天才,尤其是在魔法方面。
他的父亲是依附在王权下的庄园领魔法贵族,与里芬这般拥有封地的贵族不同,对方只拥有王城附近的几座庄园,但是相应的在权力枢纽也有更深厚的权势。
“正巧过几天是你的生日,我便想着,让你好好招待艾隆一番,等生日那天家里会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
里芬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她终于郑重其事的看向蒂娜——“然后,你就跟随艾隆先生一起南下吧。”
终于到了这一步吗。
说实话,和艾隆一起南下这件事情本身对他没有坏处,不仅毫不费力的到达王城托尔芬附近,自己若是表现的好也能得到艾隆亲哥哥,韦尔·韦斯的帮助,对方已经在圣蒂斯安学院执教多年,根基雄厚,自己若是靠着弟妹的身份去求帮忙,应该没理由不帮吧。
这里面有两个问题,一是他对即将成为艾隆的妻子这个身份感到十分恶心,身体虽然是蒂娜的,体感却是自己的,万一对方要求自己提前侍寝,自己干还是不干?让自己一个大男人主动去服侍另一名男人,肖恩觉得还不如让鬼女把自己四分五裂了算了。
二是就算一切顺利,自己得到韦尔家的帮助,可到时候对方透过魔法知道自己的儿媳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男人灵魂,艾隆会怎么想,他们家族会有怎样的反应,别到时候触底反弹自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所以在决定是否和艾隆走之前,他决定先和这位纨绔公子见上一面,既是考核对方的品行,也是在透过表象来了解他们家族的内核。
对方到底有没有和他合作的可能,是否有利用的价值,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事情。
就在肖恩深思的时候,却听到里芬夫人继续说道,“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肖恩不禁抬起了头,看向里芬夫人,这时,她终于从这位对待他与蒂娜截然不同的母亲面上读出一种复杂的对待儿女特有的不舍情绪。
他见过这道表情投向曾经的自己,所以当这道表情看向蒂娜的时候,心底的柔软不由其说的触动了一下。
“蒂娜有没有想过就留在里芬领呢?”
有没有想过?什么意思?之前姐姐一直打算离开里芬领吗?
里芬夫人继续说,“现在家里的事情多,就算没让你知道,你应该也有通过其他方法了解。”
世人的口风就像巨大森林的穿林风,就算树叶枝桠再错落有致的遮盖也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尖啸。
别说里芬伯爵领没有刻意隐瞒此事,就算里芬夫人真的下了禁口令又能挡住几次消息?不断有仆人哭诉着声言自己的村庄被强盗焚毁,家属家产俱为一亡,有些胆小的骑士甚至已经向里芬十三辞职,宁可退还家产也要携儿带女南下避难,这种情况直到里芬十三着重强调‘骑士令’和卡哈亚骑士长起表率作用才逐渐遏止。
如今里芬家族已经面临干弱枝强的局面,整个里芬城堡除了里芬十三和蒂娜以及她的一个小叔叔(残疾)以外,就没一个真正姓里芬的,里芬十三已经写信给邻近公爵领的远亲,让他们回来,事到如今,没了长子的里芬十三已经开始为了保住祖业而做出无止境的妥协、退让,毕竟他自己清楚自己再也不能生育。
这种情况下里芬夫人要自己留下,答案不外乎是想通过自己的婚姻来巩固一下里芬家族的地位,甚至是...她自己的地位?
老实说作为从小被母亲宠大的儿子,在这瞬间看到里芬夫人脆弱游离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肖恩已经死了,至少在母亲的心里是这样的,而自己,蒂娜,现在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