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芬十三身为伯爵领的领主,深刻明白权利斗争的残酷性,当你变得虚弱时,周遭就算是曾经低伏做小的豺狼都会争相上前撕咬一口。
北境如今情势不稳,就连最偏远的北境之北,里芬伯爵领这种地方都受到恶徒的侵扰,足以证明更富饶的地方更动荡不安,要知道————实力太过弱小的叛军是不可能突破王城的精锐的军团的重重堵截,流窜到这种地方作恶的。
既然有残党逃脱,至少说明叛军中有一小部分人,是能够与圣骑士团的实力相媲美的。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里芬十三从头到脚的都感觉到不安,当年他追随公爵大人,参加南北王冠之争,是亲眼见到那支仿佛与圣洁铠甲融为一体的神圣军团,是怎样以三千人的重骑,冲垮一支三万人的披甲大军的。
层峦叠嶂的森冷枪阵阻挡不住他们,上级魔法师组成的魔法小队以流水灌地,他们便踏破流水,以苍火融天他们便刺穿苍火,以风墙遮掩天地他们便撞破风墙。
无可匹敌,摧枯拉朽。
松赫堡之战直接奠定了北强南弱的格局,这之后不过是水磨工夫,戈佛林六世终于登上王位。
可以说,没有人可以躲过圣骑士军团的进攻,就算抵挡住了,也会被连绵不断的冲击给摧毁,接下来便是崩溃,然后在骑兵的追击绞杀下全军覆没。
这其中,南军有一支三百人的黑甲亲卫,曾经短暂的挫败过圣骑士军团的小股部队,并成功逃脱,这件事给曾经的里芬十三留下深刻的印象。
若想逃脱圣骑士军团的围杀,至少需要达到黑甲亲卫那个层次,而如果叛军中有黑甲亲卫那个层次的武力,他一个小小的伯爵领又算得了什么?
万一此时里芬十三受到风谷领的召集,领军南下,一战覆死在某场不知名的战役中,他的伯爵领就只能沦为被人侵吞的命运,到时候像蒂娜、里芬夫人这样的女眷会有如何的下场自然不言而明。
就算退一万步说,真的有里芬家的旁支接手了伯爵领,他们这些曾经的失败者又会对胜利者的家属施加怎样的一种对待,里芬十三光是想想当年他是怎么无情驱逐对方的,心底就一片冰凉。
与其如此,不如趁家里还有些光景,赶紧将蒂娜以伯爵之女的身份嫁出去,至少在里芬十三看来,他找不到更好的答案。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与蒂娜说,他自认为蒂娜不会懂,就算懂得一点,也不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直以来,她们都是这个秩序世界的统治者,受益者,根本不明白外面的世界是以一种怎样残酷的方式运转的,一旦被撕咬下光鲜亮丽的衣衫,人不过就只是人罢了,无分贵贱。
“蒂娜,你弟弟的悔婚已经给里芬家族造成了严重的信誉损失,如果这时候你的婚约再反悔,就算是北境之北的伯爵也不会再有人愿意与我们联姻,你清楚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吗?”
就算如此里芬十三还是试图从另一个他认为能够让蒂娜理解的角度劝服她。
“在贵族的权利斗争中,合作是常态,如果缺少了合作者我们就会被其他政治联盟所打压,现在北境的形势十分不稳,你不如先去南方避难一段时间,等将来爹爹稳定住了形势,再来接你回来省亲。”
“至于你说的艾隆小子的纨绔,不妨想想你的弟弟,他的脾性和你的弟弟差不多,以前你是怎么和弟弟相处的,今后在日常中就怎么和他相处,他会喜欢上你的。”
“至于说夫妻之间,就算开始可能相处的不愉快,但只要你作为妻子虔诚的侍奉他,日久天长,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蒂娜,你是那样的温柔、美丽,你难道不相信你自己的女士魅力吗?”
老实讲,我还真的不怎么相信,肖恩翕了翕蒂娜娇小的鼻翼,心虚的想。
“人的感情都是相处中得来的,我和你的母亲如此,你和艾隆也是如此。”
“你必须出嫁。”这句话算是以领主的权威为这件事情定下最后的基调。
“你好好休息吧。”里芬十三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踏进过蒂娜的房间一步,始终站在房门外与蒂娜对话。
“父亲。”就在这时,蒂娜唤住了他,里芬十三回头,正看见轻微的泪珠噙在蒂娜如水的眸子里,她嘴唇轻咬,似乎努力的,非常努力的在压制自己的委屈。
肖恩不想哭,但她女性的身体却悲伤的让她知道眼泪为何物。
“您难道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蒂娜,爱过我吗?”
空气一时的宁静,侍女低着头,手捧油灯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当然爱过,蒂娜,我一直爱你们,”里芬十三说道,“只是世界已不再偏爱里芬家族,所以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继续偏爱你们,不然,我们都会凄惨的死去。”
......
......
时间荏苒,一转眼七天过去了,肖恩也终于从蒂娜月事的阴影中走出了点,这几天开始在花园中跑步,恢复体力。
盛大的生日舞会即将展开,既是蒂娜的十七岁生日,也是她和艾隆在北方的订婚晚宴,里芬十三广发请柬,将他能动用的人脉全部动用了出去,甚至北境大公都表示会有专人前来观礼,丧失了嫡长子的里芬家族却用婚姻绑上了魔法贵族韦尔家的战车,这是在通过一场宴会向贵族界宣告,里芬家族实力尤在。
绵长的车马队伍开始在里芬庄园外荒凉的道路上涌现,源源不断的贵族来到此地,村民们被发动起来净街,维护道路,承担一些的接待工作,这些日子里一应的开销花费,人员工资,以及停止劳作的经济损失,都由里芬伯爵一应承担。
里芬夫人穿着黑色晚礼服,在两名老妪的陪伴下,偷偷在花园边的墓地旁祭奠死去的肖恩。
天才肖恩死去才一年,记得他的就只剩下他的母亲,就连两名仆人的陪伴,也不能掩盖里芬夫人发自内心的孤单,她站在肖恩的墓碑旁,默默啜泣,肖恩则站在远处的花园里,默默的看着她。
黑色的发丝带被随风扬起,混入空气中有康乃馨的清香,整片墓地,都是一场盛大的花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