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没有如果的人生

作者:无名氏KV 更新时间:2025/8/23 18:16:33 字数:2528

如果要让棕那在自己可笑的人生中选择一个可以改变的节点,棕那绝对会选择那一天。

不是自己沦为奴隶,就算讨要一个黑面包也必须跪地乞怜的时候。

不是自己实力不济,面对敌人的羞辱,只能含恨跪下,在一个比自己小很多但却十分有天赋的对手面前摇尾谄媚的时候————他知道他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赢过对方。

也不是昨晚,他控制住蒂娜,只要不惧怕那头尸鹿,就能办下眼前的贵族少女的时候。

大约在很多年前,那个灰雨屑飘摇的夜晚,当【伽罗图腾】部落在腐败森林的深处纠集最后的原住民力量,与前来讨伐的神圣十字军展开决战的时候,棕那的人生就定了型。

排山倒海的枪骑冲锋,光明的魔法席卷了一切,就算是三位【图腾大巫师】借助【血月之主】的力量也无法阻挡这份‘光明’。

一位位他所熟知的族人、长辈,被穿刺,撂倒,践踏在马蹄下,砍倒在刀刃里,棕那那时还很小,他不明白世界即将给他带来的是怎样的恶意,也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只知道当部落里那些平日里对他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这时突然跪在陌生人面前,摇尾乞怜,然后就被对方,一剑枭首。

自己的妹妹惨死在那场灰烬雨的逃亡之中,现在自己的父母也和那些成年的长辈一起被束缚在一起,然后拉到高台之上,一排排的斩首。

鲜红的血液在短时间内染尽黑土,棕那和其他孩童一起跪在猪圈一样的围堆里,目睹自己亲人的头颅被垒筑成京观,旁边是浓于水的血脉累注的湖泊。

那一天,棕那明白了自己的弱小与无知,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野蛮与疯狂。

如果那一天,弱小的他选择与野蛮的世界对抗的话,一定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吧。

如果在奴隶车里饿死也不吃那丢来的脏面包.......

如果在受到别人欺凌的时候敢于反抗......

棕那很清楚,他一定活不到现在,他是一个废物,一个丢在人堆里随便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无用之人,即便把自己装饰的如此野蛮与凶狠,那也只是在剥削比自己更弱小更无知的人,一旦面对强大,棕那懦弱的本质就会暴露出来。

这是环境使然,亦是那一天他失去了族人的庇护,沦为奴隶之后还能活下去的命中注定。

可是棕那太想活下去,他清楚自己如果不变得更卑微就一定会被杀死,他清楚如果自己不能学会谄媚某一天就会被主人当成野狗一样丢弃,他清楚......他清楚很多很多,求生的本能最终让他明白了弱者在这个是世界活下去的方式,那就是变得更卑微、更低贱、更任人欺凌,然后在成功取得上位者的青睐后去欺凌比他更卑微、更弱小、更低贱的人。

弱肉强食,这就是棕那此生在这个世界寻得的道理,他遵循着这条道路一路走来,这才有机会活着站在这里同蒂娜说话。

蒂娜用绷带牵着他,像是牵着一条野狗一样驱使他向前行走。

棕那努力辨认着前方的危险,努力回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那不算幸福但还算温馨的家庭逃亡历程。腐败森林被他们部落利用【伽罗】的特性深耕了许多根深蒂固的腐败树屋,这些屋子既是【伽罗图腾】的产物,亦是巫师们,向【血月之主】奉祭自己的证明。

巫师大人们托庇于【伽罗图腾】之下,同时奉献自己的灵魂向【血月之主】效忠。

就棕那的概念里,【伽罗图腾】是伽罗部落祭祀已久的族灵,相对于高高在上的神灵,更相当于是部落的朋友、‘守护灵’。

而【血月之主】由于其本身特性所带来的腐蚀、黑暗、死亡属性,从根本上来说就不可能成为人类的朋友。

但生活在穷山恶水之间的人们依旧有办法来利用邪恶与黑暗,来为自己的生存提供便利。

‘伽罗’是北境临近灾变森林外部的一处石山,那里的山脉具有特殊的喀斯特地貌,早在远古时期,还处于石器时代的人族部落就托庇于这些山脉中,‘伽罗部落’便是这些零散部落的总称,经过不知多少年的发展,形成实力强大的统一【伽罗图腾部落】

那些腐败森林里特殊的树屋,就是经过【伽罗石】特殊处理过的人族避难所,时隔多年,即便【伽罗部落】已经毁灭,依旧坚挺在这片枯败森林中,不得不说当年的【伽罗图腾】应该是十分强大的存在。

棕那一边走一边科普有关知识给蒂娜听,对他来说,打发时间是一方面,能够通过分享情报降低面前少女对他的戒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如果能够少一点点不时的对他的折磨和抽打自然是最好的了......

不过蒂娜显然不会给他钻空子的机会,一边饶有兴致的听着,一边时不时抬起绣脚给棕那的屁股来上一脚,若是对方断开的右手有重新缝合的迹象,她不介意再用剑肘狠狠的敲裂一下。

远远看去,就能看到一个身子不高的少女,为了勉强提腿踹到大块头的屁股,每次都纵身飞起来的滑稽模样,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狡黠的小猫在逗弄一只大金毛,只不过这只大金毛只有无能狂怒的分。

两人又赶了一会路,天空的血月竟然还没有将云雾排开,棕那逐渐感觉到不对劲,虽然他对自己的人生态度不够严谨,但一旦涉及到他的身家性命的时候他的反应又足够灵敏。

当下就直接说道,“按照我们的脚程,早该到了血月当空的时候,现在血月还没有升空,要么就是刚才和【米斯的太阳】对抗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变故,要么就是腐败森林最深处的古战场出现了变故。”

古战场?

蒂娜刚刚对这个词提起兴趣,就听棕那继续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腐败森林一定出现什么了不得的变故,我建议立即前往附近的树屋避难。”

“你们,在这里造了这么多树屋吗?”

“并不是,”棕那沉默一下说道,“只是当年,我们都是沿着这条路径一路走过来的,我好歹曾经也给巫师大人当过学徒,这点认路的本事还是有的。”

其实棕那心里清楚,事实不是这样的,为了迎接这一天,他早已做好了许多心心念念的准备,这条路线他曾经日夜复盘了数百上千次,却没想到本以为终生无法用到,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极端的玩笑,直接将他传送到了这里。

事到如今,棕那也不知道自己继续走下去是不是对的了,他只有硬着头皮一路走下去。

就这样领着蒂娜终于成功找到一处树屋,棕那长舒一口气,躺在地上刚准备好好休息一下,身形直接被蒂娜给勒的疼的站起。

“啊————你干什么!!”棕那咬牙切齿,他想不明白这么娇俏可爱的女孩,身子骨柳芽儿一般柔软,性子是怎么能够这么烈的,事到如今,难道他示弱的还不够多吗?

右手与断臂之间的血线轻轻颤动着,每一次颤抖都抽打着棕那的灵魂,棕那勉强抖了抖身子,凶狠的脸庞上露出滑稽的笑容。

“多、多纳大人?”

“你看那里。”

蒂娜指向树屋外的不远处,棕那转开头去,眼神忽然定住了。

那是一处不算太高的小土坡上,驻立着一只小鹿,鹿的脸皮已经腐蚀殆尽,露出腐黑的骨心和触目惊心的骨架,浑白的眼珠就粘黏在那骨架与血丝之间,默默的盯视着棕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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