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那。”
“安土纳吉安。”
在【伽罗部落】,‘吉安’是大人的意思。
棕那此时正低着头,跪在地上,没有丝毫敢抬起头看安土纳老猎人的勇气,身子轻轻发抖。
安土纳微微低下身子,强大而粗长的手臂猿臂一样按在棕那肩胛上,他就这样坐按右按,仿佛在试探棕那的身子,果然下一秒冷哼一声,说道,“棕那,你进了那个血雾之法吗?!”
棕那的身子狠抖了一下,他说道,“安土纳吉安,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哪知道那个女的是被选中的人......”
他话还没说话,粗重的金属法杖钵直接沿着他的左脑袋狠狠的砸下,把他的整个左脑骨架砸的凹陷下去,各种不知名的液体从棕那的七窍流了出来。
尸鹿群,像是受到威胁一般,小尸鹿轻唤一声,几头成年的尸鹿就往这边挪动了几分,它们用浑白的眼珠子盯视着面前的男人,即便面前的男人高大如猿猴,在成年的尸鹿面前也不过就是大一号的野猪罢了。
安土纳冷笑道,“怎么?以为找到了组织,这群尸鹿,成为了你的亲人吗?”
棕那抖如筛糠,他一边狼狈的捂着左脸,血线在缓缓修复他的脑袋,一边忍者剧痛用扭曲的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棕那不敢,只是棕那确实没有想到......”
“色迷心窍!!”
安土纳说道,他顿了一下,忽然叹气,声音也似是刻意低矮了几分,“那位吉安正在和【血月之主】做着最后的沟通,如今霍特帝国动荡,北方七国也动乱不止,正是我们‘北境之子’重返家园的好时候,要不是当年......你我同处那场浩劫中,也算是共患难过,我才不会救你。”
“是是是,多谢安土纳吉安。”棕那勉强挣起身子,一如他当年向多恩人摇尾乞怜一样,朝着安土纳谄媚直笑。
其实在这件事上棕那是有怨言的,安土纳当年与他同在被俘虏的孩子群体中,他们俩年龄差距是不大的,但后来安土纳得到另一个山林部落的巫师青睐————他也确实有巫师天赋,从此直上青云,两人之间的关系,便犹如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
安土纳在行事之前本可提醒一番棕那,那个阵法的作用,但作为上位者的傲慢,在他心理认知中,棕那就是可以随时牺牲的小人物,没必要告诉他计划的任何细节。
他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意外,棕那不仅入了那血雾法阵,还被【血月之主】盯上,中了法阵的诅咒。
他有哪一点是比我强的??
安土纳在心中冷冷想到,浑白的眼球珠子不断的扫视着棕那,后者跪在地上,把头埋到尘埃里,这时就算要杀他,棕那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但世事就是如此的不如意,棕那已被【血月之主】选上,是注定要参加【献祭仪式】的祭品,杀他,那位吉安不会同意,整个北境拥有复国愿望的遗民也不会同意。
安土纳叹了一口气,说来他也是个极为复杂的人,一边瞧不起棕那这样苟且偷生的同胞,不断的在小细节上坑害他,耍他,一边又确实因为复兴同族,报仇雪恨的大局观而不得不对这些苟活的同胞抱有同情之情。
想来最后,也只有这样别别扭扭的活着,才能给他无法如愿的人生,带来一点满足感,
安土纳说道,“你跟我来吧。”
“是。”
棕那刚要站起身来,只听安土纳戏谑笑道,“跪着爬过来。”
“......是!”
于是棕那开始像是一条狗一样跟在安土纳身后缓缓爬行,他动辄一动,尸鹿群也开始挤开其他腐败生物,护在棕那周身,如同潮流一般在黑色的尸群中涌动,很快来到一处搭建在土丘上的高台。
在那里,同样是披发左衽的数百名北境遗民次序站立,他们皆低眉顺眼,对着最高台上的那名身披黑色法袍的男人恭敬的垂着头,在那名男人四周,分别伫立着两男一女,皆是皮肤皲裂,脸上露出可以看到实质的黑气,双目如浑白的鹿眼珠子,早已失去了生气。
见到尸鹿群跟到这里,安土纳微微眉头一皱,占住高台的攀爬口,对其冷喝道,“到此为止了,这上面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他话说完,尸鹿群依旧一动不动的盯视着他,这其中,甚至有一头健硕的尸鹿缓缓走出鹿群,仿佛领头羊一般站在鹿群前方与他对峙。
安土纳眼神微眯,他一边打量打量尸鹿群,一边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棕那,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让他们上来吧,安土纳。”
安土纳闻言,不再阻拦,转向身后朝那道身影行了恭敬的一个异族礼。
“是,特拉里克大巫师吉安。”
于是,棕那便开始跪着在高台上攀爬,几只尸鹿,尤其是那只小尸鹿也跟在他身后,蒂娜躲在它在下腹中,两人几鹿,一起来到高台的中央。
棕那来到高台上,跪在那里,依旧大气不敢出的埋着头噤声。
他听到面前的那位法袍男人似乎在轻念着什么,那声音似是悠扬的歌声,但仔细一辨别就可以听出是山林部落的一种特殊的巫师咒语,似乎是在,赞美【血月之主】?
“你听的懂巫师咒?”
突然,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那道咒语,念咒其本身的声音突然传来,穿透一样,仿佛能看穿棕那的内心。
棕那一如既往的身子抖了一下,声音卑微的道,“回大巫师吉安,小人、小人只是还在很小的时候追随部落里的巫师吉安学过一点巫术,当然只是皮毛,入不得台面的。”
“就算是这样,能够一听就懂得这是巫师咒语,也算是颇有天分了。”
棕那把头埋得更低,并不接话茬,气氛沉默了一会,特拉里克又说道,“为什么要步入血雾法阵?”
“回大巫师吉安,小人、小人喜欢女人。”
“呵,真是个朴素的想法。”
他缓缓向棕那走来,棕那低着头,似乎感受到有目光在他身上游离,特拉里克说道,“如今你身上有了【血月之主】的恩赐,但又不完全......似乎只是其中的一半,,,另一半在哪里?”
“回大巫师吉安,在那个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又在哪里?”
“跑了。”
他话音未落完全,整个人的身子忽然漂浮起来,脑袋被一股气体硬生生的从下垂抬起,这时他看见了,法袍的帽檐之下,一个已经眼珠球子完全化为幽火,眼骨周围都有焦黑痕迹的男人在注视着自己。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一样,让人一下子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洞视了一样,身体灵魂在这道眼神下如遭雷击,恍若神明窥视。
恐惧感让棕那觉得在下一瞬间就要将实情全盘托出,忽然,一股暖流从他背后传来————那只体型壮硕的尸鹿,此时正用它的舌头,轻轻舔舐着棕那的后背。
两股力量,在棕那的体内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