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的灵魂,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肖恩的灵魂被这恐怖的痛觉、触觉,诡异的侵蚀感给折磨的死去活来,他被按在查兰的身体里,没有任何反抗的方法和反抗的措施。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仿佛也要坠落在这无穷的灵魂深渊中的时候,突然的一道轻咦声打断了他的昏睡。
眼前先是闪过一道光,接着,那道被火焰包裹的身影降落在查兰面前,温暖的光芒开始输入查兰的身体,肖恩灵魂的碎裂变得暂缓起来。
“在这无尽的碎裂之地,竟然还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体存在,我是有多久,没有发现这种趣事了。”
肖恩艰难的睁开查兰的眼睛,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能够操控这具身体了。
近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跳起身,肖恩就要往有空隙处的地方跑,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当初千算万算,不该钻进那个尸鹿的肚子里!!
现在看来,那玩意儿完全就是诡异的化身,腐败的聚积物,自己钻到那满是黑血与腐肉的骨架里,顿时就感觉身体甚至体内的某些东西都被侵占了!
现在看来,自己的灵魂被拉坠到这诡异之处,与那只腐败小尸鹿绝对脱不了关系!!
这个诡异世界里的人和事也是一桩不能信,不能看和听!
谁料肖恩刚刚操控着身体跑出不远,整个人又仿佛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操控,脑袋啪地一声落地,然后又被诡异的殷红色血线重新牵引起来。
查兰的眼珠重新变成浑白色,嘴巴以诡异的弧度张大,舌头乱窜,呱呱的喊着。
“棕那哥哥!棕那哥哥!!”
那声音听上去像是虫鸟在哀鸣。
火焰身躯向前走动,他周遭的光芒再度笼罩乐查兰的身体。
肖恩瞬间就掌握了这具身体,他再度往后冲。
这一次,他只感到有一层厚壁障挡在他的身前,让他进退不得。
“你为什么,要躲避我呢?”
身后的身影说道。
肖恩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转身,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披着金焰色法袍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男人属于中等身材,面貌看上去温文尔雅,就像是他曾经在圣蒂斯安学院见过的魔法教授一样,此时脸上正带着淡淡的,从容的微笑。
肖恩用查兰的身体说道,“我不认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会存在什么正常的东西,就算你身上的一切都透着光明,但属性并不能判断一个人的善恶。”
中年男人笑道,“少年,这个世界也不像你所想的那样,非善即恶,有很多东西都是那样,充满了混沌,因为混沌,正是光明与黑暗的杂糅体。”
他用手中的法杖点了点周遭的世界,顿时,点点如萤火般的金光,从他周身散出,那些正在发生的,或是曾经发生在记忆的事情,这时,连着着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开始统统放缓下来。
“你看,灵魂的破碎之地,有时不止会有这些邪恶的灵魂,也会有我们这样,正义的灵魂啊。”
他又看了看查兰的身体合棕那,眼中闪烁起怜爱,————“也会有,像他们这样,普普通通的灵魂啊。”
肖恩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但此时他也稍微想去相信一下眼前的男人是对他抱有善意的,因为好像除此之外,他在这个事情并无任何其他的办法————如果有,他刚才就不会被摁在查兰的身体里饱受断头之痛了。
肖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萎靡,之前他总是不断的斩杀棕那,然后只有自己真正体验过这种头颅掉落,再被那种诡异血丝连接的疼痛感,他才会意识到,棕那之前每次修复身体都在经历怎样恐怖的身体撕痛。
以至于现在缓过神来的他,隐隐约间对这种不断复活的过程产生一种恐惧,这是在不断死亡,又不断在痛苦中复活的绝望感。
也难怪他刚才刚一获得身体的掌控权就迫不及待的想逃跑,痛苦的折磨已经消磨了他的心智,如果继续在这片世界忍受那种非人的复活死亡、复活死亡的过程,想必他的灵魂,也会‘碎裂’吧?
虽然他不明白‘灵魂碎裂’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但通过面前男子的叙说,他似乎可以大概猜测到那是一种怎样存在的方式。
于是肖恩说道,“既然你认为你是正义的、灵魂,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呢?”
“离开这里?如果是完整的灵魂,你从未进入过这里,如果是破碎的灵魂,你也无法离开这里。”
“像你现在的状态,大概也处于一种混沌之中吧。”
中年男人说道,“我可以观察一下你的灵魂吗?”
肖恩抿了抿嘴不说话,他确实没有任何办法了,只好抬头,倔强的向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他周身的金色火焰原本炙烈而张扬,在伸向肖恩的这一侧,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他就这样伸出手,肖恩也伸出查兰的手,两人手在空中相接的时候,肖恩忽然感受到一股直射灵魂的悸动!
与那一次与托芬大师接触完全不同,这一刻,肖恩感觉自己的灵魂与思想被从头到脚的窥探了一遍。
也是在这瞬间,原本包裹着天空血月的瀑发,巨脸,忽然齐齐转过来,向中年男人看来。
一瞬间,中年男人周遭的金色烈焰猛烈燃烧起来,火焰冲过他的脸庞,发鬓,额角,近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光明不可与黑暗共存,世界亦不可诞生于腐败之中。”
中年男人口中轻念,金焰冲上天空,那个之前与他在云层中对峙的黑色虚影,也在以一种缓慢的行为方式,向他走来。
“我的时间有限了。”
中年男人说道。
“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一些答案。”
“你之所以会来临这里,是因为你身上同时存在着两种‘腐败’。”
“腐败?”肖恩不明所以。
中年男人笑道,“若有一天,你能前往中土的中心,寻求到圣王的帮助,也许你会明白什么是‘腐败’。”
“但现在这些东西对你来说还太过遥远,我探测到你的身体是一名女性,却暗藏着男性的灵魂,也许你可以依靠走【圣女】途径,来洗涤身上的‘腐败’。”
“圣女?那是什么?米斯圣教的修女吗?”
中年男人回道,“这世上既然有勇者,又怎会没有圣女?时代在变迁,对使命之徒的称呼也在改变,如我这种被困在碎片之地不知多少年,也许千年万年的人来说,又怎会知道现今世界使命之徒,他们命运的界定?”
“.......”
肖恩只感觉面前的男人在神叨叨,但对方好歹确实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他于是颔首感谢,“晚辈会谨遵前辈教诲的,只是......我现在该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呢?”
远处的血月更加妖异,巨大的,被瀑发遮掩的头颅也在缓慢的折转过来,滔天瀑发的最尾端已经开始缓缓蠕动,向这边靠近,最远边,那个云层间的黑色虚影已经开始寸寸涨大,他身影的顶端,有两颗空洞的眼眶般的孔洞,正在注视着这里.......
中年男人说道,“想要离开这里,其关键点不在我,而在她。”
中年男人指了指肖恩,然而肖恩却仿佛福灵心至一般的知道对方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具身体里另外存在的什么东西。
“就算是最渺小的灵魂、意志,一旦上升到‘概念’级,也会有它不可抹除的痕迹,灵魂即便被撕裂成千块万块,只要不曾回归到安息之地,这世上便总能找到它的痕迹。”
“少女的灵魂亦不曾安息。”
“少女的灵魂为何不曾安息?”
中年男人轻叹道。
肖恩用查兰的身体转向身边的棕那,只见那个少年,即便千百次的断头缝头,目光依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他的眼中,似乎还残存着什么强烈的意志。
但肖恩知道,棕那并没有死,他的灵魂还存活于碎裂之地外,那么在这个世界,又会是谁,才能将少年棕那如此强烈的眼神和意志,铭记的如此刻骨铭心呢?
肖恩在金色光焰的照耀下微微上前,用查兰的身体捧住棕那的脑袋,将他同样托举进光明之中。
棕那,也许作为蒂娜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但是如果是曾经你的妹妹,又怎会责怪你带她逃进无尽的灰烬雨屑之中呢?
“如果光明不曾照耀到过你,黑暗总是与你如影随形,那么有时候,逃避也未尝不是一种救赎。”
金色的火焰,光明之中,似乎听到有圣女在轻歌。
棕那死不瞑目的眼神缓缓闭上。
只听查兰轻声道,“哥哥,我又怎么会,不原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