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高架桥的阴影如同巨兽的腹腔,冰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尿臊味和河水淤积的腥气。桥墩粗糙的水泥表面凝结着夜间的露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下方的碎石滩上。
黄山蜷缩在桥墩根部一片相对干燥的凹陷里,身下垫着脱下来的、沾满干涸血渍和泥污的冲锋衣。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水泥墙,双腿蜷起,下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像一块被遗弃的、失去温度的黑色石头。
【伤口组织再生完成97.8%。体表污渍及生物痕迹清除完毕。】
【警告:‘特制墨水’储备下降至临界阈值:18.7%。】
【外部通讯请求:母体源(备注:母亲)连续呼叫37次。父体源(备注:父亲)连续呼叫15次。是否解除屏蔽?】
逮艾冰冷的电子音在死寂的桥洞中如同幽灵低语。黄山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有因失血和疲惫而过度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吐出两个沙哑的音节:
【维持。】
屏蔽。
彻底的屏蔽,黄山很清醒的认知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现在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感,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肩膀新愈皮肉下的隐痛。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仓库里子弹的尖啸、金属扭曲的轰鸣、“观鸟者”那毒蛇般的低语,以及最后那无数道如同实质般钉在他后背的、冰冷审视的枪口目光。
疲惫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每一根骨头都在呻吟。他需要这绝对的、不受打扰的黑暗和死寂,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桥洞外,城市的车流声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手机在冲锋衣口袋里,隔着粗糙的布料,持续不断地传来沉闷的、固执的震动。一下,又一下,像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母亲的焦虑,父亲的沉默,还有随之而来的无穷无尽的索取……这些念头只是稍微浮现,就带来一种比肩伤更深的、窒息般的疲惫。他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和手臂构成的狭小空间里,仿佛这样就能彻底隔绝那个世界。
冰冷的露水顺着桥墩的裂缝滴落,砸在他的后颈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激灵。他毫无反应,只有蜷缩的身体在无意识的寒冷中,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
灰白浑浊的天光,终于艰难地刺穿了高架桥的阴影,吝啬地洒在碎石滩上。一夜未眠的黄山缓缓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
眼底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深不见底的疲惫被强行压在了平静无波的表象之下。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从冲锋衣口袋里掏出那部屏幕布满蛛网裂纹的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了眼睛。锁屏界面,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通知如同蠕动的蛆虫,几乎挤满了整个屏幕。
最上面的几十条,都基本来自同一个名字——“母亲”。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了一下。几秒钟后,他还是点开了通讯记录,回拨了那个置顶的、标注为“陈导”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是我。”
陈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被强行从睡梦中吵醒的沙哑和不耐烦,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婴儿隐约的啼哭声。
“陈导,是我,黄山。”
黄山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了,不过陈导还是听出来了这是黄山。
“黄山?”陈导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烦躁,“你还知道打电话?你爸妈昨晚疯了一样打我电话!一个接一个!半夜三更!问我你死哪去了?是不是出事了?我说我怎么知道!你黄山是大学生了!腿长你自己身上!我又不是你保姆!”
连珠炮似的斥责劈头盖脸砸来。黄山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沉默地听着。桥洞外呼啸而过的重型卡车声,掩盖了他略显粗重的呼吸。
“而且我告诉你黄山!”陈导的怒气显然还没发泄完,“昨晚警察都找到你出租屋去了!砰砰砰砸门!动静大的整栋楼都要听见了!问你在不在!有没有回来!我顶着那帮黑衣服的压力跑过去给你小子挡回去了!我说你请假了!人不在!鬼知道你去哪野了!你倒好,手机关机,人间蒸发!你知不知道这多麻烦?!”
黄山依旧沉默。出租屋被警察上门了……意料之中。陈导的抱怨像背景噪音,过滤掉情绪,只提取关键信息。
“还有你爸妈!”陈导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疲惫,“你是没听到他们电话里那个哭嚎劲儿!好像天塌了!好像我拐卖了你!我他妈……我真是倒了血霉摊上你这学生!你自己家那点破事,能不能自己搞定?别牵连我!我老婆坐月子都睡不安稳!烦死了!”
电话那头传来婴儿更响亮的哭声和一个女人模糊的安抚声。陈导的声音烦躁到了极点:“行了行了!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擦屁股!你爸妈那边……我管不了!也没法管!你自己看着办吧!挂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冰冷而急促。
黄山缓缓放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出租屋暴露,父母失控……陈导的怒火和抱怨像细小的沙砾,不断的磨砺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
他深吸了一口桥洞里冰冷浑浊的空气,肺部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的指尖开始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了那个标注为“母亲”的号码上。
犹豫,仅仅在黄山脑子里持续了一瞬。
他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几乎是秒接。
“山山?!山山是你吗?!我的儿啊!你吓死妈妈了!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警察都找到家里来了!说你……说你跟什么杀人案有关系?!是不是他们搞错了?!啊?!你说话啊!你别吓妈妈!妈妈心脏受不了了!呜呜呜……”
母亲的声音尖利、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嘶喊瞬间冲破了手机的听筒,像无数根针扎进黄山的耳膜。声音里的惊恐、绝望、歇斯底里,如同实质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黄山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指尖用力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妈,”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温和,与电话那头的崩溃形成刺眼的对比,“我没事。昨晚手机没电了。警察……可能是误会,在配合调查。”
“没电?!你这么喜欢玩手机的孩子,手机怎么会没电?!你从来不这样的!山山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上什么麻烦了?!是不是欠人家钱了?!你跟妈妈说!妈妈给你想办法!妈妈……”
母亲的哭嚎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激动,充满了病态的臆测和恐慌。
“我绝对没有惹上麻烦,最近几天也绝对没有欠钱。”黄山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在安抚一头受惊的野兽,“只是配合调查,很快就没事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警察都找上门了!我昨晚一宿没睡啊!心口疼得要死!你要是出了事,妈妈也不活了!呜呜呜……”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凄厉的哭喊,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黄山无言闭上了眼睛,他必须习惯这个感觉。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扼住了喉咙。他知道,自己口舌里安抚的言语已经失效。
他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操作着。
几秒钟后。
“妈,”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那份刻意的、甚至有些僵硬的温和,“我给您转了五千块。您拿着,买点好吃的,别担心我。我这边真的没事,就是配合调查,很快就能回去。您在家好好的,别胡思乱想。”
电话那头的哭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顿了一下。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转……转了钱?”母亲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如同本能般的关注,“五千?山山你哪来那么多钱?你……”
“学校发的补助,还有之前家教攒的。”黄山流畅地编织着谎言,语气自然得连自己都信了,“您放心用。在家好好的,按时吃饭,别多想。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别!别挂!”母亲的声音立刻又紧张起来,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迫,“山山……那……那你答应妈妈,好好的!千万别出事!钱……妈妈收到了……你……你忙完了早点回家……妈妈给你炖汤……”
“嗯,知道了。挂了啊妈。”黄山说完,没有等待回应,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动作干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你们两个谁是谁的监护人?】
听筒里彻底安静下来。
桥洞里只剩下水滴声和远处车流的嗡鸣。
他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僵硬地站了几秒钟。肩膀新愈的皮肤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窜过的麻痒感——那是逮艾在加速修复最后一点深层组织。
他放下手机,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干净得没有一丝血污和伤痕的双手。
冲锋衣上那些被墨线和子弹割裂的口子,也被一种奇特的“编织”感修复如初,只留下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色差。
【体表修复及清洁完成100%。】
【警告:‘特制墨水’储备:18.5%。】
【提示:宿主提前申请的72小时‘事假’剩余时间:48小时12分。】
时间。
墨水。
以及最后的,黄山的生命倒计时。
黄山将冲锋衣重新穿上,拉链一直拉到下巴,遮住了脖子。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沾满泥污的黑色头盔,用袖口随意擦了擦镜片上的灰尘。动作间,已经恢复了那种惯常的、近乎机械的平静。
昨晚的狼狈、父母的哭嚎、警方的追捕……都被强行压入了意识的最底层。他需要进食,需要补充体力,然后……继续毁灭。
走出桥洞的阴影,灰白的天光有些刺眼。清晨的空气带着寒意,吹在脸上。他走向附近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路边早餐摊。简陋的塑料桌椅旁,几个早起赶工的工人正埋头吸溜着滚烫的稀饭。
老板熟练地揭开蒸笼,白茫茫的蒸汽瞬间腾起,带着面食的香气。
“两个肉包,一杯豆浆。”黄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递过去几张零钱。
“好嘞!”老板麻利地用塑料袋装好包子,又用塑料杯接了豆浆递过来。
黄山接过,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塑料袋传到掌心。他走到角落一张油腻的小桌旁坐下,撕开塑料袋,拿起一个包子,机械地咬了一口。
滚烫的肉汁烫到了舌尖,他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咀嚼着。目光落在桌面上凝固的油渍上,思绪却在高速运转——生颉的死,观鸟者的陷阱,墨水耗尽的危机,下一个目标……
就在这时!
【侦测到异常‘世界’信号波动!】
【信号源定位:城西区,育才路,锦秀花园小区,7栋3单元。】
【信号特征:微弱,间歇性活跃,存在‘协同世界’构建残留痕迹!】
【关联性分析:该信号残留特征与目标‘观鸟者’近期活动轨迹存在高度吻合!吻合度:87.3%!】
【目标地址关联信息:该单元201室为已故目标‘生颉’生前租住地址。房屋所有人登记信息:刘佳丽(女,48岁)。】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惊雷,在黄山咀嚼食物的瞬间,狠狠劈入他的脑海!
锦秀花园?生颉的出租屋?房东……刘佳丽?!
黄山咀嚼的动作瞬间僵住!口中温热的肉馅仿佛失去了所有味道。他握着包子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个差点被他彻底忽略的环节!生颉死了,警方必然反复勘察现场,询问房东!房东刘佳丽……她接触过案发现场!她可能接触过残留在现场的那些……劣质墨水!
甚至,她本人,在反复接触和警方的盘问压力下,她的潜意识……会不会也受到了影响?成为了“观鸟者”编织那张无形巨网的……又一个节点?!
而且,信号特征与观鸟者高度吻合!这说明什么?观鸟者很可能已经接触过她!或者,在她身上留下了某种“印记”!就像那个流浪汉!就像仓库里那些作为“眼睛”的鸽子!
危险!
刘佳丽现在极度危险!她很可能就是观鸟者布下的下一个诱饵!或者是……下一个目标!
黄山猛地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几口胡乱咽下。滚烫的豆浆也顾不得烫,仰头灌了几大口。他霍然起身,将空了的塑料袋和豆浆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早餐摊老板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戴着黑色头盔的年轻人,已经跨上了旁边那辆沾满泥点的越野摩托车。
引擎发出暴躁的咆哮,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朝着城西的方向,绝尘而去。只留下早餐摊袅袅的白汽和几个工人茫然的注视。
城西,锦秀花园小区。
这个有些年头的住宅区在清晨显得相对安静。黄山将摩托车停在小区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摘掉头盔挂在车把上。
他没有立刻进入小区,而是像一道影子,沿着小区外围的围墙快速移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小区内部的道路、绿化带、以及生颉生前租住的那栋楼。
【启动广域被动扫描。重点监测目标单元楼出入口、楼道及201室门窗。】
【警告:侦测到多频段加密无线信号活跃,疑似远程监控设备。来源方向:小区内三处制高点(东南角凉亭顶、中心花园梧桐树、西北角配电箱上方)。】
逮艾的提示确实可靠的印证了黄山之前的猜测。
果然有眼睛!
观鸟者很可能正通过这些监控节点,实时观察着刘佳丽的动向,甚至……守株待兔,等着可能出现的“访客”!
黄山脚步不停,绕到小区侧面一个相对僻静、有高大冬青树丛遮挡的围墙段。他左右扫视,确认无人注意,后退几步,一个短促的助跑,身体如同矫健的猎豹般猛地窜起!
右脚在粗糙的砖墙面上精准地一蹬,双手瞬间扒住墙头!腰腹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引体向上加侧翻,整个人便无声无息地翻过了近两米高的围墙,轻盈地落在小区内部的绿化带里,溅起几点微湿的泥土。
他迅速矮身前进,借着茂密的冬青树丛遮挡身形,目光如同探针般扫向生颉租住的那栋楼——7栋3单元。单元门紧闭着。楼道里静悄悄的。
201室的窗户不知何时拉着厚重的窗帘,在外面的黄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目标已然锁定。
但如何接近?明处的监控如同无形的天网。暗处……观鸟者必然还有后手。
就在这时!
【侦测到目标单元楼内出现快速移动热源!位置:三至四楼楼梯间!移动方向:下行!】
【热源特征:成年女性体型,体温略高,移动姿态……僵硬!警告:移动模式异常!不符合正常人类步态!】
楼梯间?下行?呈现僵硬姿态?!
刘佳丽这是要出门?!而且状态明显不对!
黄山瞳孔骤然收缩!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不再犹豫,如同离弦之箭,从冬青树丛后猛地窜出!目标直指7栋3单元的单元门!他的速度极快,冲锋衣在空气中带出轻微的摩擦声,身体压得极低,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在监控视野下的时间!
单元门还是老式的对讲门禁,不过显然已经损坏多时,只是借着一点力气虚掩着。
黄山一把拉开有些沉重的铁门,闪身而入!
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黄山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动作迅捷无声。
根据逮艾的实时热成像指引,那个“僵硬”移动的热源,此刻已经下到了二楼转角平台!
就在黄山冲上二楼平台,即将与目标迎面相撞的瞬间!
一个身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从三楼楼梯拐角处“走”下来。
是刘佳丽。
她此时此刻穿着居家的碎花棉袄,头发凌乱地挽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直视着前方,瞳孔涣散无光。
她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关节的弯曲角度透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每一步踏下,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着,脚掌与水泥台阶接触,发出沉重而拖沓的“哒……哒……”声。
更诡异的是,她的右手,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刃口崩缺的老式水果刀!
刀尖微微下垂,随着她僵硬的步伐,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冰冷的寒芒!
目标锁定!状态:被操控!武器:致命!
危险!致命的危险!无论是对刘佳丽自己,还是对任何试图靠近她的人!
“刘阿姨!”
黄山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沉声喝道。
声音在这片空旷的楼道里带着回音。
但是刘佳丽对着黄山发出的声音毫无反应。空洞的眼神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穿透了黄山的身体。
她僵硬地、一步一顿地继续往下走,距离黄山越来越近!那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随着她手臂的摆动,刀尖微微抬起,正对着黄山的方向!
她已经被彻底控制了!必须下狠手了!黄山眼神一凛!无需再等了!
就在刘佳丽那僵硬的身体即将踏上二楼平台,距离黄山不足三米,握刀的手似乎要抬起的刹那!
黄山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如同捕食的猎豹般猛地前冲!速度爆发到极致!
目标却不是刘佳丽本人,而是她脚下——那两级台阶之间的阴影处!
他的右手在冲锋衣内袋闪电般一抹!再伸出时,掌心已多了一小团深黑色、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粘稠液体——这是黄山珍贵的特制墨水!墨水瞬间融入掌心皮肤!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干扰波动的能量场,以黄山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虽然能量场并不强大,却也能精准地覆盖了刘佳丽周身一米的范围!
“噗嗤!”
仿佛周围有无形的气泡被这股精确到米的无形力量戳破!刘佳丽那僵硬如同木偶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度的痛苦和茫然!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窒息般的“嗬”声!紧握着水果刀的右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并且那股操控着她的、无形的“丝线”,在特制墨水干扰场的作用下,如同暴露在强酸中的蛛丝,瞬间被侵蚀、崩断了一部分!
“呃……啊……”
刘佳丽的身体失去了那股强制支撑的力量,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朝着冰冷的水泥地面瘫软下去!
那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也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滑出去老远。
黄山在能量场爆发的瞬间已经冲到近前!
在刘佳丽瘫倒的刹那,他伸出双臂,稳稳地架住了她软倒的身体!入手处,女人的身体冰凉,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她的眼神依旧涣散,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茫然,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
极有可能她也遭遇了和生颉当时一模一样的情况,不过黄山来的及时,这个女人大概保住了性命。
【干扰成功!外部操控链接切断78%!目标精神体遭受反噬冲击!警告:残留操控印记仍在!操控源(观鸟者?)已感知链接异常中断!】
逮艾的警报急促响起!
感知到了?!黄山心中一凛!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楼梯上方,射向刘佳丽刚刚走下来的三楼方向!那里,楼道拐角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
瘫在黄山臂弯里的刘佳丽,身体猛地再次剧烈抽搐起来!她涣散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属于她自己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怨毒、如同深渊般的非人光泽!她的嘴角,以一种极其怪诞、完全违背肌肉走向的角度,缓缓向上扯开,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
同时,她那只没有被黄山架住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指尖上,不知何时竟沾染上了一小片深黑色的、粘稠的污渍——正是那种劣质墨水!
墨水如同活物般蠕动,瞬间在她指尖拉伸、凝聚,化作五根细如发丝、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墨线尖针!朝着近在咫尺的黄山的咽喉和面门,狠狠刺来!
近距离!绝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