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根细如发丝、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墨线尖针,撕裂凝固的空气,带着刺耳的破空锐响,直刺黄山的咽喉与双眼!距离近得能闻到那劣质墨水特有的、混合着铁锈腥气的恶臭!
刘佳丽脸上那扭曲诡异的笑容如同刻印在脸上,涣散的瞳孔深处只剩下深渊般的怨毒。
瘫软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凶戾,如同被无形丝线扯动的毒蛇,发出致命一击!
电光石火之间,黄山立刻做出了反应。
黄山架着刘佳丽身体的双臂纹丝未动!甚至没有后撤半步!在那五根墨线尖针即将刺入皮肉的刹那,他唯一自由的右手,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快得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
不是勉强的格挡,也不是狼狈的闪避!
黄山的五指精准如外科手术钳,在间不容发之际,闪电般扣住了刘佳丽那只暴起发难的左手手腕!
大拇指死死抵住她腕关节内侧的麻筋!
“呃!”
刘佳丽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瞬间的麻痹感,让那凝聚的墨线尖针如同风中烛火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她怨毒的眼神里,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黄山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极大,手指的关节因为不断加大力度而泛白。他猛地将刘佳丽这只危险的手腕向外、向下狠狠一拧!
同时黄山的身体借着这股拧转之力,带着臂弯里刘佳丽瘫软的上半身,如同跳一曲怪诞的死亡探戈般,轻松旋身、并侧步虚晃!
“嗤嗤嗤!”
五根失去准头、能量紊乱的墨线尖针,擦着黄山的耳廓和脖颈皮肤掠过!灼热的高温在皮肤上留下几道细微的红痕!
其中两根射空,钉入身后楼梯间的白灰墙壁,留下两个深不见底、冒着青烟的细小孔洞!另外三根则因能量反噬,在刘佳丽自己失控的指尖无声溃散!
“嗬…嗬……”
刘佳丽被拧转手腕的剧痛和反噬弄得浑身痉挛,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脸上的诡异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
黄山制住她的手腕,身体微微前倾,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直刺进刘佳丽那双因剧痛和反噬而短暂恢复了一丝清明的浑浊眼睛深处。
“装够了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锐利,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般重重砸在刘佳丽的心上,“被当枪使的滋味,好受?”
刘佳丽身体猛地一颤!那丝刚刚恢复的清明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一种被赤裸裸揭穿的羞恼淹没!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扎起来!
被黄山死死扣住的手腕徒劳地扭动,另一只空着的手则疯狂地抓挠拍打着黄山的手臂和胸膛!
“放开我!杀人啦!救命啊!有流氓欺负老人啦!!”
尖利、凄惨、带着浓重哭腔的嚎叫在刘佳丽的口中瞬间爆发!如同魔音穿脑,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疯狂回荡!她的声音里的恐惧三分真,七分却是刻意夸大的撒泼和无赖!
“来人啊!快来人啊!他要杀我!他是杀人犯的同伙!他害死了小生!现在又来害我啊!!”
刘佳丽一边干嚎,一边奋力扭动着身体,试图用指甲去抓挠黄山暴露在外的脖颈和脸颊,试图扯下他的伪装!
泼辣蛮横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哪还有半分刚才被操控时的木偶模样?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邻居被这凄厉的嚎叫惊动了并且开始迅速赶往这里!
“放手!你放手!再不放手我死给你看!”
刘佳丽见有人来,嚎得更加起劲,身体像条离水的鱼般拼命弹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将自己的样貌弄得狼狈不堪。
黄山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和冰冷。扣住她手腕的手指猛地加力!骨骼在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啊——!”
这时候刘佳丽发出一声真实的痛呼,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血色尽褪。
“生颉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黄山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如同毒蛇吐信,声音如毒液一般渗入、钻入刘佳丽的耳朵,“助纣为虐,必有报应,等着。”
说完,他猛地松手!
刘佳丽失去黄山的钳制,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惊惧交加地看着黄山,干嚎声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楼下邻居的脚步声和询问声已经清晰可闻。
黄山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动作迅捷如风,几步便冲上通往三楼的楼梯,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谁啊?出什么事了?”
几个穿着睡衣拖鞋的邻居冲上二楼平台,只看到瘫在地上、捂着手腕、头发散乱、满脸涕泪的房东刘佳丽,还有地上那把锈迹斑斑、静静躺着的水果刀。
“刘大姐?你这是怎么了?摔着了?”一个中年妇女赶紧上前搀扶。
“杀…杀人犯!那个骑摩托的…他…他打我!他要杀我啊!他和小生的死有关!他是凶手!”
刘佳丽看见这个中年妇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邻居的胳膊,指着楼梯上方,声嘶力竭地哭喊控诉,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恶毒的栽赃。
可是邻居们面面相觑,看着空荡荡的楼梯上方,又看看刘佳丽狼狈的样子和地上的刀,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困惑。
那个骑摩托的年轻人?他去哪里了,这不是谁也没看见啊。
……
出租屋的门被轻轻关上,落锁。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窥探。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芒映亮书桌一角。
黄山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数据流飞速滚动。他刚刚上传完陈导临时催要的一份实验数据处理报告。
【外部任务‘陈导文件’提交完成。】
【警告:‘特制墨水’储备:17.9%。】
【提示:目标刘佳丽状态持续监测中,情绪波动剧烈,精神阈值极不稳定,存在再次被操控或主动构建危险‘世界’倾向。建议:优先清除隐患。】
清除隐患……
黄山沉默地关闭了电脑的屏幕,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光,让自己的房间陷入更深的昏暗。他走到床边,从抽屉深处拿出那个熟悉的、没有任何标签的黑色小瓶。
瓶身接触手心,一如既往地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润感。
他拧开瓶盖,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锈腥甜与草木腐朽的复杂气息弥漫开来。没有犹豫,他仰头,将瓶中所剩无几的粘稠黑色液体一饮而尽。
苦涩、滑腻、带着灼烧感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熟悉的晕眩和剥离感。
【‘特制墨水’摄入。精神引导启动……3…2…1…目标潜意识‘世界’坐标锁定……正在载入中……】
眼前的出租屋景象如同被投入水面的倒影,瞬间扭曲、波动、碎裂。刺目的白光吞噬一切,随即又被粘稠翻滚的黑暗取代。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黄山已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空间。
脚下不再是一般的水泥地面的地板,而是厚厚一层滑腻、粘稠、散发着浓郁劣质檀香和香灰气味的……灰白色“地面”。
仔细看去,那竟是由无数燃烧殆尽的香灰、揉碎的纸钱、以及一些扭曲细小的、类似蛆虫般的灰白色生物残骸混合铺就!
每一次落脚,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带起一小片灰白色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朽气息。
黄山抬头望去,空间异常高阔,却并非天空。穹顶之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悬挂着无数……佛像?
不!
那绝不是在现实世界中那种庄严慈悲的佛像!
那些“佛像”形态各异,材质更是千奇百怪:有泥胎彩塑的,却色彩剥落,露出底下黑褐色的泥芯;有木头雕刻的,却布满虫蛀的孔洞,渗出暗黄色的树胶;更多的是……由无数黄澄澄的铜钱、银元、甚至金箔强行粘连、堆砌而成的巨大钱币佛像!
并且这些钱币佛像面目模糊扭曲,有的甚至长着鸟喙般的嘴,镶嵌着劣质玻璃珠的眼睛空洞地俯视着下方,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弯起,带着一种贪婪而狰狞的笑意!
无数条暗红色的、由浸透劣质墨汁的麻绳拧成的“经幡”,如同怪物的血管神经,从这些扭曲的佛像身上垂落下来,一直连接到“地面”。
经幡上并非常见于寺庙里的梵文佛经,而是用浓稠腥臭的劣质墨水,并且用着歪歪扭扭地书写着:
“财源广进”
“儿孙富贵”
“有求必应”
“舍一得万报”
这些字迹非常地扭曲,并且还充满了赤裸裸的、令人窒息的世俗贪欲!
整个空间的光源,来自于悬挂在低空中的……一盏盏人头骨形状的“长明灯”!惨白的头骨被掏空,里面盛满了粘稠、暗黄色、如同凝固油脂般的灯油,一根根粗劣的、浸满墨汁的灯芯燃烧着,散发出昏黄摇曳、带着浓重黑烟的诡异光芒!
烟雾缭绕,将那些扭曲的佛像映照得如同地狱的鬼影憧憧!
而在这片由金钱、香灰、邪佛构成的诡异空间中央,跪伏着一个渺小的身影——正是刘佳丽的精神实体!
她穿着现实中那件碎花棉袄,但衣服上却缀满了闪闪发光的铜钱和金箔,显得异常刺眼和庸俗。她无比虔诚地对着前方一尊最为巨大、最为扭曲的佛像叩拜着。
那尊佛像盘踞在由无数金元宝堆砌而成的“莲台”之上。佛首……竟是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狰狞可怖的巨鸟头颅!鸟喙尖锐弯曲,如同淬毒的镰刀,一双没有眼白的、纯黑色的巨大鸟眼,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墨池,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叩拜的刘佳丽。
佛身则是由无数黄白之物(金条银锭)、揉皱的钞票、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房产证强行拼凑粘连而成,散发着令人眩晕的铜臭和贪婪气息!
这根本不是佛!这是被金钱和贪欲彻底扭曲的“邪佛”!是“观鸟者”和她自己在潜意识里种下的用来满足她刻在灵魂深处那无穷无尽欲望的恐怖图腾!
刘佳丽每一次叩拜,都无比用力,额头重重磕在滑腻的香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嘶哑狂热,充满了病态的虔诚:
“大慈大悲金翅佛爷……信女刘佳丽诚心供奉……求佛爷保佑……保佑我儿升官发财……月入十万……保佑我女儿嫁入豪门……彩礼百万……保佑我孙子考上名牌大学……光宗耀祖……信女愿奉上全部积蓄……奉上儿女孝敬……奉上房租押金……求佛爷赐福……赐我富贵……赐我儿孙满堂富贵无极啊……”
随着她潜意识里的狂热的祈祷和额头磕出的鲜血渗入香灰,她身上那些缀着的铜钱和金箔便诡异地蠕动起来,如同活物般剥离,化作一道道细微的金光、银光,汇入她面前那只巨鸟邪佛张开的口中!
邪佛那由金钱堆砌的身体,便似乎更“凝实”了一分,那双纯黑的鸟眼中,闪过一丝餍足和……嘲弄。
而刘佳丽的精神体,在每一次“供奉”之后,脸上那狂热的虔诚中,便会多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病态的满足和……心安理得!仿佛她所有对儿女的盘剥、对租客的苛刻、对生颉之死的缄默甚至协助,都在这虔诚的供奉中得到了“净化”和“许可”!
【解析完成:目标‘世界’核心规则——‘金钱供奉’换取‘心安理得’及‘扭曲赐福’。目标异能表现:潜意识强化‘金钱获取’途径(如:强化子女愧疚感索要钱财、提高房租押金、克扣押金等),并屏蔽道德负罪感。能量来源:目标自身及关联者散逸的贪欲意念。】
逮艾的分析冰冷地揭示了这邪佛世界的本质。
黄山站在滑腻的香灰地面上,看着那个在巨鸟邪佛前狂热叩拜、用金钱和鲜血换取自我麻痹的渺小身影,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看待腐朽垃圾般的漠然。
毁灭它。
立刻!
他不再带有有丝毫地犹豫,右手抬起,掌心之中,一小团深黑色的、如同宇宙深渊般的特制墨水无声凝聚。
墨水中心,一点细微却纯粹到极致的橘红色火焰核心被瞬间点燃!
“嗡!”
一股远比之前在刘佳丽所住的楼梯间强大、凝练、带着绝对压制气息的能量波动,以黄山为中心轰然扩散!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腐朽气息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消散!
地面上滑腻的香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压实!那些细微蠕动的灰白“蛆虫”残骸发出无声的尖叫,瞬间化作飞灰!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瞬间惊动了空间的核心!
“轰隆隆——!”
那尊盘踞在金元宝莲台上的巨鸟邪佛猛地睁开了它那双纯黑色的巨眼!没有眼白的瞳孔死死锁定了黄山!一股混合着贪婪、暴怒和污浊墨水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碾压过来!
悬挂在穹顶的无数扭曲佛像也随之震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垂落的暗红墨汁经幡疯狂舞动!
“无耻的亵渎者!!你竟敢!!”
一个宏大、扭曲、如同无数金属摩擦和鸟鸣混杂而成的非人咆哮,从巨鸟邪佛的喙中爆发!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
跪伏在地的刘佳丽精神体更是猛地抬起头!脸上那病态的虔诚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和怨毒取代!
她猛然用自己颤抖的手指指着黄山,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是他!佛爷!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害死小生的凶手!他想毁掉我们的供奉!毁掉我们泼天的富贵!杀了他!佛爷快杀了他!!”
巨鸟邪佛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尖啸!巨大的、由无数金条钞票粘连而成的佛掌猛地抬起!掌心之中,一个由粘稠劣质墨水和无数旋转的铜钱、银元、金箔强行凝聚而成的、巨大无比的“金钱卍”字符瞬间成型!
字符散发着污浊的金光和无尽的贪婪吸力,如同一个旋转的金钱黑洞,朝着黄山当头罩下!要将他的灵魂和血肉都碾碎、吞噬,化作供奉的养料!
即便是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金钱佛印,黄山眼中没有丝毫惧色。他前冲的势头不仅未停,反而瞬间加速到极致!
身体在滑腻的香灰地面上拉出一道残影!
就在那巨大的、污浊的金钱卍字佛印即将临身的刹那间!
黄山右臂带动右手猛地挥出!掌心那团凝聚了特制墨水和火焰核心的能量球,被他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砸向巨鸟邪佛那双纯黑色的、如同墨池般的巨大鸟眼!
但是黄山的目标,却并非那声势浩大的佛印,而是这邪佛世界的真正核心——那双由“观鸟者”的墨水烙印下的操控之眼!
“破!”
“轰——!!!!”
黄山橘红色的火球与那纯粹至极的墨色能量在巨鸟邪佛的眼前轰然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如同热刀切过牛油般的湮灭!
“嗤——!!!”
在响彻整个『世界』的刺耳的湮灭声中,巨鸟邪佛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灵魂的尖嚎!它那双纯黑色的巨大鸟眼,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粘稠、腥臭、深黑色的劣质墨水如同溃烂的脓血,从裂纹中疯狂喷涌而出!
而那巨大的金钱卍字佛印已经失去了能量核心的支撑,在空中剧烈地扭曲、颤抖,随即轰然解体!无数铜钱、银元、金箔如同暴雨般哗啦啦坠落,砸在香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暗腐朽!
于是乎,刘佳丽的整个潜意识空间如同被打破的镜子,开始剧烈地震动、崩解!悬挂的扭曲佛像纷纷从穹顶坠落,摔在香灰地面上化作齑粉!燃烧的人头骨长明灯一盏接一盏熄灭!暗红色的墨汁经幡寸寸断裂、燃烧、化作飞灰!
“不——!!我的富贵!我的佛爷!!”
刘佳丽的精神体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惨嚎,她疯狂地扑向那尊正在崩溃的巨鸟邪佛,试图用手去堵住它眼中喷涌的黑血,却被崩解的金钱和腐朽的佛躯碎片砸倒在地!
她身上缀着的铜钱金箔纷纷剥落、腐朽,露出底下破旧黯淡的碎花棉袄本体。
她的世界的崩塌开始不停的加速!空间如同褪色的画卷般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深沉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
黄山沉默地站在崩塌世界的中心,冷漠地看着那个在金钱碎片和香灰尘埃中绝望哭嚎、如同失去一切的老赌徒般的身影。
【‘世界’核心已摧毁。毁灭完成度:100%。目标精神体遭受毁灭性冲击。关联现实躯体将陷入深度昏迷,伴随长期精神损伤及认知混乱。】
逮艾一如既往的提示音在黄山脑海里响起。
黑暗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点光线。黄山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去,消失在原地。
……
出租屋的床上,黄山猛地睁开了眼睛。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新愈的肩胛骨传来轻微的酸胀感。
在他的脑海中,刘佳丽最后那绝望哭嚎、如同被抽走脊梁骨般瘫软在金钱废墟中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隙。
楼下,小区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喧哗和哭嚎!
“天杀的没良心啊!欺负我老太婆啊!大学生了不起啊!害死了人还要害我啊!我的命好苦啊!大家快来看看啊!这大学教出来的杀人犯啊!”
只见刘佳丽披头散发,身上那件碎花棉袄皱巴巴、脏兮兮的,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灰尘,如同刚从泥地里打过滚。
她不顾大学里保安的阻拦,一屁股坐在大学校门口冰冷的地砖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双腿胡乱蹬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音嘶哑凄厉,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被彻底打回原形后的疯狂撒泼。
“还我生颉!还我公道!你们包庇凶手!你们大学都是黑心的!叫那个姓黄的出来!叫那个骑摩托的杀人犯出来!他有种害我老太婆,怎么没种出来见人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劈死这些没良心的啊!”
大学的校门口迅速围拢了一圈学生和路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让保安焦头烂额,并且不断的试图将她拉起来,却被她连抓带挠,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头发凌乱、顶着浓重黑眼圈的男人(陈导)提着一把长柄塑料扫帚,怒气冲冲地从校门里冲了出来!
“吵什么吵!TMD大清早搁这里的嚎丧啊!”陈导的怒吼压过了刘佳丽的哭嚎,他显然被吵得怒火中烧,“保安!把这疯婆子给我轰走!再嚎直接报警告她扰乱公共秩序!”
“你骂谁疯婆子?!你们大学教出杀人犯还有理了?!你们……”刘佳丽如同被踩了尾巴,跳起来就要扑向陈导。
“滚!”陈导根本不跟她废话,抡起手里的长柄扫帚,用塑料扫把头对着刘佳丽身前的地面就是狠狠一扫!带起一片尘土和落叶!“再靠近一步试试?!我管你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扰民就是不行!滚!”
陈导手中的塑料扫把头虽然没有杀伤力,但那股气势和扬起的灰尘,还是逼得刘佳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陈导那凶神恶煞、毫不留情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眼神里带着鄙夷和看戏神情的围观者,那撒泼的劲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干嚎和怨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好…好!你们等着!你们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我还会来的!”刘佳丽指着陈导和保安,声音因为过度嘶喊而破音,充满了色厉内荏的威胁。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灰尘,在保安的驱赶和围观者的嘘声中,如同斗败的母鸡,踉跄着、骂骂咧咧地挤出人群,消失在街角。
黄山站在出租屋的窗后,目光穿透人群,牢牢锁定着刘佳丽消失的方向。
她最后回头瞥向校门的那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悔悟和恐惧,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怨毒、不甘,以及一种……被夺走“心安理得”支柱后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还会再来。像一条甩不掉的野狗,带着毒,一次次扑上来撕咬。
黄山拉上了窗帘,房间重新陷入昏暗。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已经几乎空了的黑色小瓶,瓶身温润依旧。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口残留的、几乎看不见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