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赤焰关前,西凉王庭倾巢而出,三十万狼骑卷起蔽日烟尘。
身披玄色重甲的楚南天孤身踏出城门,腰间悬着饮血长刀。
江小白一袭素白麻衣,登上烽火台,将沉重的乌木枪匣“砰”地杵在号角之旁。他深深吸气,双手握住号角,奋力吹响!
当第一声苍凉号角撕裂长空。
关外独自面对西凉铁骑洪流的楚南天,战袍猎猎,发带狂舞。
……
我叫江小白,日子很普通。
可我爸实在不靠谱,他总爱逼我穿他珍藏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戏服,说什么我眉眼清秀、身段风流,天生就是唱旦角的好苗子!
但是,我特么是纯爷们啊!?发小铁蛋能证明!
“爹!求您了!别再让我穿这水袖了!戏班子那群师兄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再这样下去您儿子就要被扛去当压寨夫人了!”
“怕什么?你扮相多俊哪!有人惦记说明你有魅力,祖师爷赏饭吃!”
“可我不想被男人惦记啊!我是男的!男的!我不要唱旦角!不要——”
最终,在那个燥热的夏天,为了躲避师兄们越来越露骨的“围堵”,我一不小心跌进了戏班后院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瞬间,冰冷刺骨,黑暗窒息,然后我就无比憋屈地穿越了!
腊月的寒风像刀子,刮得光秃秃的树枝呜呜作响,如同鬼泣。
荒凉贫瘠的边陲小镇,土坯房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冻土上,透着一股死气。
一座由低矮土墙围成的破败院落,勉强看得出点“家”的轮廓。墙皮大片剥落,屋顶茅草稀疏,在风里可怜地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阴沉的天幕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沫,冰冷的寒气无孔不入,钻进糊着破纸的窗棂缝隙。灰败的土炕上,一床薄得透光的旧棉絮里,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兵,拧着眉头,粗糙如树皮的手端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浑浊汤水,对着炕上那毫无生气的人影就硬灌了下去。
掀开的破棉絮下,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巴掌大小,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
眼睑无力地耷拉着,嘴唇干裂发紫,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少女身上裹着明显不合身的、沾满污渍的粗布军服,头上胡乱包着一块辨不出颜色的布巾,额角一道狰狞的新鲜血痂,一直延伸到耳后。裸露的纤细手腕上,是深深勒出的青紫淤痕。
“咳咳咳……”
被强行灌入汤水的少女猛地呛咳起来,痛苦地拧紧了眉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醒了就好,总算没白费楚将军把你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老兵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
死人堆?
楚将军?
“小丫头,命捡回来了就惜福。你这样的‘营妓’,能活下来已是祖坟冒青烟,别再寻死了。”
营妓?
“熬着吧,等大军开拔,或者楚将军哪天发善心……”老兵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熬着?
江小白费力地转动着黯淡无光的眼珠,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碎玻璃。他见过倒霉的,没见过自己这么倒霉的!
不就是穿了几天旦角行头吗?至于被一群大老爷们追得掉井吗?大夏天的井水,没淹死也冻个半死!刚当阿飘还没体验穿墙的快乐呢,一道白光就把他劈进了这个正在上吊的小丫头身体里——绳子说断就断,他后脑勺着地,“咚”的一声,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成了这鬼样子。
冷!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破棉絮跟纸片似的。
痛!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喉咙更是肿得厉害。
绝望!营妓?这特么是什么地狱开局?
崩溃!穿越就穿越吧,怎么还真的变成女人了?还是个处境如此不堪的女人?
“楚将军仁厚,才留你一条命。换做别的主将,你这样的累赘,早被一刀砍了省粮!”
“老实待着,别找不痛快!”
老兵还在絮叨,江小白木然地望着屋顶熏得漆黑的椽子,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堵得心口发慌。
一刀砍了?
呜呜……他宁愿回去当阿飘!
老兵端着空碗走出低矮的土屋,看见蹲在墙角、就着微弱篝火烤着两个硬邦邦粗粮饼子的年轻男人,叹了口气。
“也是个苦命人,就是太能折腾了!耽误军务不说,还得浪费药材粮食!”
楚南天闻声抬起头,火光映着他年轻却过分沉静的脸。他默默拿起一个烤得微热的饼子,递给老兵。
“周伯,辛苦了。她……终究是我带回来的。”
老兵没接饼子,摆摆手:“将军,您心善是好事,可这身份……太扎眼,闲言碎语能杀人!您自己多保重吧,我明日再来看她。”说完,佝偻着背,蹒跚地消失在风雪中。
楚南天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块粗粮饼子,看着老兵留下的半袋糙米,沉默地添了把柴火。
夜色如墨,吞噬了破败的小院。唯一的光源是土屋里那盏如豆的油灯,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将残破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屋外,风雪呜咽,夹杂着远处军营隐约传来的刁斗声。
江小白裹紧了那床薄被,像只受惊的幼兽,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捕捉着屋外的一切动静。
沾满泥污的厚毡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凛冽的寒气卷着雪花涌了进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踏入昏暗的光晕里。
江小白的心猛地一缩,带着惊惧望去。
来人正是楚南天。他脱去了白日那身沉重的玄甲,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袍,袖口和下摆磨损得厉害。火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却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冷峻与威严。他手上端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稀粥。
他走到炕边,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并未坐下,只是微微倾身,将一勺稀粥递到江小白唇边,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吃。”
江小白瑟缩了一下,紧紧闭着嘴,惊恐地看着他。
楚南天的动作顿住,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暗。他沉默了片刻,薄唇微启,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活着,才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