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绪在厨房里熟练地用平底锅煎着鸡蛋，小火温柔地舔舐锅底。她轻巧地用筷子将煎蛋翻面，待边缘呈现漂亮的金黄色后，小心地盛入盘中，搭配香肠和烤面包摆成精致的造型。哼着轻快的小调，她将两份早餐端到餐桌上。
“裕介，起床了吗？”她朝楼上唤道。
裕介已经换好校服，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下楼梯，沉默地在餐桌前坐下。
“今天是营养均衡的早餐哦！”奈绪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他的餐盘旁，声音里洋溢着晨间的活力。
裕介瞥了她一眼，却反常地别过脸去，一言不发地开始用餐，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奈绪微微歪头，对裕介这异样的沉默感到困惑。她轻轻蹙眉，不明白今早为何会弥漫着这种陌生的疏离感。“裕介，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裕介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将奈绪晾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模样，奈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无意识地攥了攥围裙的裙摆，唇边勉强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默默转身回到厨房。
“那个……待会吃完早餐，你要先去学校吗？”她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此刻她是真的摸不着头脑——裕介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生理期来了？毕竟这表现和自己生理期的时候也差不多？不对，奈绪想到男生是没有生理期的吧？
“嗯。”裕介轻轻应了一声，他没有想要继续对话的意思，只是默默吃饭。吃完饭之后，他一抹嘴巴就拿着书包推门离开了。
奈绪还想要再跟上去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裕介推门离开的背影，完全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想说的话都哽在喉间去，呆呆看着裕介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忍不住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餐桌上留下的碗碟，无奈地牵了牵嘴角：“倒是把碗筷都留给我洗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裕介靠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车辆颠簸晃动，连带着他的脑袋也一阵阵发胀，像被灌了水的气球般沉甸甸地疼。他仰头靠在座椅上，试图让昏沉的头脑放松片刻。
“你怎么一副肾虚的样子？难道是我昨天把你操弄的太狠了吗？”惠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旁的空位上，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摘下墨镜，顺手架在裕介鼻梁上。
“我现在只是有点愁绪，不知道该怎么和奈绪她相处了。”裕介推了推滑落的墨镜，声音透着疲惫，“昨天一晚上我的头脑又疼又涨，像是针扎的一样自己根本睡不着，而且今天早上我也心烦意乱早早就醒了，下楼的时候看到奈绪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装高冷来应对。”
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电线杆，轻声道：“现在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日记里那些话……原田美夕子对她那样疯狂的执念，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奈绪了。”
“换作是我，根本不会和那种女人打交道，躲都来不及。”惠从衣袋里摸出一枚纽扣，捏在指尖，在裕介的墨镜前轻轻一晃。
“你就只会说这种话？遇到问题除了躲，还会什么？”裕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压着一丝不耐。
“不是逃避，逃避是没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但我不是，我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明明看见前面是悬崖，还非要一脚油门冲下去，难道等粉身碎骨了，再怪别人没陪你一起跳？”惠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你那小青梅不是什么善茬。当然，我不是说她为人不好——在别人眼里她或许是无可挑剔的女神，但对你，她就是穿肠毒药。再这样陪她耗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尸骨无存的。”
“这么严重吗？尸骨无存都出来了？”裕介扯了扯嘴角，语气故作轻松。
“严重？轻描淡写还来不及？”惠的声音沉了下来，“你真正危险的从来都不声张，等你察觉到自己所剩不多的清醒意识消失殆尽，早已回天乏术了。你现在就像温水里的青蛙，等她慢慢煮沸你的人生。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不至于下场凄惨。”
“这么说她，你不喜欢她？”裕介转头看向惠，像是在发现新大陆，“我突然发现，你好像非常痛恨奈绪？你之前不是说她是谁都喜欢的女神吗，怎么你难道不喜欢？”
“要是数数这世上我最讨厌的人，你那位小青梅绝对能排进前三。”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可问题出在你身上——你太喜欢她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裕介打量着惠那副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心底的好奇愈发浓重。这个看似对他里里外外都了如指掌的神秘女人，似乎独独对他的青梅竹马怀有极大的恶意。就连曾与他有过直接冲突的里奈、千里甚至绘里，都“侥幸”未曾获得如此评价，反而是一直悉心照顾他生活的奈绪，赢得了这份“殊荣”。
“你之前说，你了解我胜过我自己。那你也该知道，奈绪平时很照顾我，打理我的生活起居，算是我99%的家人。”裕介探究地看着她，“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这么说？”
“我这么说？”惠嗤笑一声，吐露的话语让裕介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是我，问题在你！是你自己心底并不喜欢她，我才会这样想——一切都取决于你，明白吗？”
话到此处，惠语气一转，脸上浮现出罕见的难过：“当然，我自己也肯定讨厌她，因为她对你……我做的事情，做出那些事情后，还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可能吗？”
“她做出的那些事情，我当然可以装作看不见，但是心里面真的能放过这个疙瘩吗？”惠低声哼哼着，像在说醉话，“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我不讨厌和我光明正大作对的人，但是如果有人仰仗着我的善意任意消费我的信任，那我肯定要和那种人不死不休的。”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裕介的好奇心被挑得更高了，但他隐约觉得惠不会轻易告诉他真相，“你之前就认识奈绪？你们之间有过节？”
“算是……”惠别开视线沉默片刻，声音低了下去，“不过主要是你。”
“我？”裕介更加困惑，只能透过墨镜深沉的黑色，注视着惠模糊的侧影。
裕介看着陷入沉思的惠，而她只是望着前方空无一处的空气，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最终收回目光，转向窗外。就在这一刻，公交车猛地一阵剧烈颤抖，随即彻底停住，车门打开后便再无动静。
“怎么回事？”车上零星的乘客纷纷发出疑问，裕介也探身张望。
司机下车检查后，回来无奈地宣布：“实在对不起各位，车子抛锚了。我已经联系公司，但大家恐怕得步行一段了。”
“坏了？”裕介皱起眉，“这车开起来就一直晃晃悠悠，早知道是旧车，没想到真说坏就坏。”
“下车吧。”惠轻笑一声，领着裕介走下公交车。
车子抛锚的位置恰好在环绕小镇的临海环线上。从这儿向远方望去，无垠的海洋平静地铺展至天际。水天交界处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初升的朝阳如溶化在水中的颜料，漾开一片流动的霞光。更远处，成群的海鸥化作细小的黑点，排列成规整的阵型，翩然掠过海面。
海与小镇之间，横着一条窄长的沙滩，铺满粗粝的沙砾与交错的井字形混凝土块。一道低矮的海堤沿着海岸线延伸，勉强将陆地与海洋分隔开来。这海堤仅略高于路面，是为抵御夏季常有的潮汐漫溢而建，却也只挡得住寻常风浪。若遇台风来袭，汹涌的波涛便会轻易越过这道脆弱的防线。
惠轻巧地踏上堤岸，张开双臂，如一只展翅的海鸥般摇摇晃晃地踩着猫步前行。她低垂着眼睑，神情专注地盯着脚下——尽管裕介暗自思忖，以她胸前那丰腴的曲线，恐怕很难真正看清自己的脚步。
裕介的视线从惠身上移开，投向远方海面。粼粼碧波在朝阳下泛着细碎磷光，他微微眯起眼睛，忽然发现遥远的海雾中有一个朦胧的白色影子。那影子起初如一只昂扬的旗鱼破浪而出，待他凝神细看，才辨出那是一艘流线型的白色游艇。它优雅地划过海面，宛如蜻蜓点水，光滑的船身折射着晨曦，仿佛自身在发光。
“那是……游艇？”裕介有些惊讶地望着远方。他只在影视作品中见过这般景象，没想到竟在现实中得见。
“一艘游艇，正在海面上游戈呢。”惠也伸出手，做出远眺的姿态，声音里带着几分轻盈。
“不过看这距离，那游艇离海岸不算太远，而且似乎一直停在海面，没怎么移动。”裕介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新奇，“真是难得，我还是头一回在现实里见到游艇。这种三层结构的豪华游艇，一看就是超级富豪才养得起的——隔这么远看还这么大，估计比足球场都宽敞。太夸张了，恐怕连我爹都负担不起。”
他顿了顿，疑惑浮上眉梢：“但这究竟是谁的游艇？停在这儿不动，难道是镇上谁的资产？我们这小镇什么时候藏着这样的富豪了？”
惠闻言轻笑，目光仍落在远方的海面上：“看来小镇也要迎来风雨了。这些不速之客如乌云压境，你这段安逸日子，怕是过不了几天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裕介不解，“游艇来就来，怎么被你说得像是我要大难临头似的。”
惠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嘴角仍挂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