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饭裕介吃得并不安宁。奈绪似乎生怕他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从开饭起就在餐桌上喋喋不休地数落着结衣的不是——从她的身份、性格到一举一动,仿佛结衣这个人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优点,简直成了某种邪恶的集合体。
“我算看出来了,”裕介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那个转校生自称是我青梅竹马这事,是真的踩到你痛处了。不然你也不会唠叨这么久。”
“什么!我和你说了这么久,你关注点就是这个?白费我这么多口舌!”奈绪看着裕介还有心思调侃自己,登时又像是炸毛的哈基米一样一拍桌子。
“我懂我懂,我都明白。”裕介连忙安抚,“我就是知道你特别不喜欢那个转校生,尤其讨厌她冒充青梅竹马,所以才特地提这件事——你看,我这不就体现得很明事理吗?”
“是啊,裕介就这点好,特别明事理!”奈绪听到这话,表情瞬间缓和下来,甚至伸手像母亲般揉了揉裕介有些蓬松的头发。那一瞬间,裕介竟从她身上感受到某种奇异的母性气质。
“你又不是我妈,别这样摸我头啦。”裕介看她心情好转——大约是骂结衣骂痛快了,便趁机提议,“你说得对,那个转校生冒充我青梅竹马肯定不是好人,明天到学校,要是那个转校生再敢自称是我青梅竹马,我绝对不答应,这样总行了吧?”
“就算你不答应,别人也会认定你们就是青梅竹马!”奈绪一边给裕介夹菜,一边气鼓鼓地说,“那个女人就是打的这个算盘——仗着自己有名气,当众嚷嚷自己是青梅竹马,早就在同学心里烙下印象了!真是坏到骨子里!”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也不算坏事。”裕介试着安慰她,“现在大家都以为转校生才是我青梅竹马,不就更没人会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你、你说什么?”奈绪额角青筋微跳,扯出一个冰冷的笑,“难道你觉得同学们发现不了我们是青梅竹马,反而是件好事?”
“这不是你自己定的规矩吗——在学校不能暴露青梅竹马的关系。”裕介平静地提醒道。
“唔……”一提到这个,奈绪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低了下去,显然知道自己不占理。
“不过说真的,我只能单方面拒绝那个偶像转校生。要是她非要缠着我喊‘青梅竹马’,我也没办法。”裕介赶紧补上自己的立场做出渣男发言,“你也知道的,我向来奉行‘不主动、不负责、不承诺’的原则,所以别指望我会给出什么男人式的保证啊。”
“可是……”奈绪还想反驳,却被裕介打断了。
察觉到奈绪气势减弱,裕介知道反击的时机到了。他乘胜追击:“我是你的青梅竹马——虽然在学校里严格来说‘不算’。你和她的争执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呢,就单纯当个看戏的观众。”
“你都不肯帮我说话吗?帮我这个正牌青梅竹马一起对付那个贱女人!你还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吗?”奈绪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埋怨。
“在学校里我们只是‘陌生人’,这可是你定的规矩。我要是帮你说话,不就等于公开我们的关系了吗?”裕介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我们瞒了整整一个高中,总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奈绪不甘心地嘟囔着,偷偷抬起眼眸,小心地观察裕介的神情。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一时怨气而责怪裕介有些不妥,生怕他真的生气。
“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你好啊,我的青梅竹马。”裕介放缓语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借着那个转校生的话头,正好能彻底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这样不管发生什么,‘青梅竹马’这个身份都不会被怀疑到我们头上——你说是不是?”
也是因为之前原田美夕子的事情,他知道美夕子就是之前在学校里面某一天头看到裕介和奈绪两个人在体育馆水槽边相会,所以才会怀疑他与奈绪的关系,也正是因此才会给自己送那封信——可以说一切都是从两人的偷偷相会不小心被人撞见开始的。这也就是说明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的那点小秘密终有一日会因为意外被撞见,一味隐瞒关系也不是长久之策,总的给自己想条退路。
“可、可是……”奈绪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后,她像是下定决心般,竖起三根手指,一字一顿地说道:“总、总之!不准再和那个女人多接触——至少不能主动找她!更、更不准承认她是你的青梅竹马!这是底线!”
好不容易把炸毛的奈绪安抚下来,裕介回到房间,身心俱疲地倒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的吊灯正想放空大脑,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裕介皱皱眉,按下接听键。
“摩西摩西——是我亲爱的未婚夫,青海同学吗?”听筒里传来绘里清亮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你?”裕介一愣,“你怎么会打给我……不对,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我可是学校学生会会长,我要想知道哪个学生的电话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绘里语气听上去很得意,很显然炫耀学生会会长的权力让她心情大好。
“你打电话给我是想干什么?我总觉得没有好事?”裕介说道。
绘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之前在学校里的事情,那个少女偶像转校生——我没记错是叫津尾结衣对吧?貌似她和你关系很亲密,你们好像是青梅竹马是吧?这倒是出乎我预料,你可要好好和我说道说道。”
“什么鬼!”裕介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不是吧,连你也?你也要和我讲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今天你是第三个和我说这件事的!”
“等等!第三个!”电话那头绘里声音明显一愣,“还有其他两个是谁?”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裕介揉了揉眉心,“不如先说说,你到底想干嘛?”
“我可是你的未婚妻,这么说会不会太有损我们感情?我们可是婚约在身,你没忘记吧,我不在你面前露脸你都要忘了我。”电话那头绘里声音莫名有点酸溜溜的。
“等等,之前不是说这婚约只是个幌子吗?不过是为了应付两边家长才做的表面功夫,我们也说好了只是‘假装’培养感情,实际上各不相扰——这明明就是个半成品婚约,怎么到你嘴里就跟真的一样了?”裕介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绘里此刻的表情,恨不得当面和她对质。
“就算是半成品婚约,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婚约,有法律效力的那种,总比某些来路不明的‘青梅竹马’要正式得多吧?”绘里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明显的酸涩,光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在吃醋。
“所以你特地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奚落我,专程履行你未婚妻的职责,质问我是不是和这个青梅竹马太亲近了?”裕介无奈揉着眉心说道。他感觉结衣转校来了之后,周围的女生都变得有点怪怪的,之前奈绪在学校里面就发疯,一直发疯到家里面,美嘉也是有意无意嘴自己几句,现在绘里还专门打电话找他。难道这是什么轻小说男主角展开吗?
“我可是很认真扮演未婚妻的角色!看到自己未婚夫突然和别的男人很亲近,问一句难道没有必要?”电电话那头的绘里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说,“你想想看,要是你发现我和别的男生走得特别近,难道不会也问上一句吗?”
“不会啊,我们是假扮未婚夫妻,既然是假扮肯定各玩各的。”裕介答得干脆。
“你、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配合!”绘里明显有些破功,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亏我还这么投入角色,搞了半天全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啊?”
“这不显得你演技好吗?”裕介恭维。
“我才不要你这么夸我!””绘里立刻反驳,语气却稍微平复了些,“我打电话给你没别的意思,就是问你一嘴关于那个转校生偶像的事情。你知道,那个人突然说着什么青梅竹马的身份就冲上来和你贴在一起,你考虑过我这个‘未婚妻’的感受吗?其他同学看了会怎么想?我这个学生会会长的面子往哪搁!”
“不是,我们婚约的事情不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学校里难道还有人知道我们婚约的事情?而且这怎么和你会长的尊严扯上关系?”裕介不知道她突然扯什么,排除奈绪这个自己人,未婚夫妻这事只有他和绘里知道,所以这个女人又在胡说什么,一副自己未婚夫妻身份被结衣冒犯的样子?
“这……”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听见绘里重新开口,“就算是这样——退一万步说,难道你身为未婚夫没有一点错?即便没人知道,你也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我们两家联姻是门当户对、锦上添花,她算什么人?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跟你搅在一起像什么样子?这根本不符合我们的身份!”
“野女人?人家可是当红偶像、娱乐圈的顶流小花,这身份还入不了你的眼?”裕介无奈道,他不知道绘里怎么突然话题从结衣的关系跳转到她的身份上。
“我指的不只是身份,更是品行。她这种在娱乐圈混吃食的女人,说好听点就是高级陪酒女,早不知道陪过多少人了,肯定什么恶习都沾染上了!和这样的人当青梅竹马,不觉得掉价吗?向我们这种名门良家子要娶就娶清白女人!”绘里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刻意的轻蔑。
“不是,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裕介彻底懵了——这套说辞,简直和奈绪之前的抱怨如出一辙。
“还有谁和你说过这种话?”电话那头,绘里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没有。”裕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哦?究竟是谁,会对我的‘未婚夫’说这么私密的话呢?”绘里不依不饶地追问,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
“没什么,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根本算不得数。”裕介可不想把奈绪这个正牌青梅竹马供出来。
“哼,没想到我的未婚夫还挺受女生欢迎嘛。”绘里的声音里听不出是调侃还是认真,“我这算不算与有荣焉?”
“胡说什么,你别整的像是你真在吃醋一样好不?”裕介说道。
他正准备再解释两句,楼下突然传来奈绪清亮的声音:“裕介,热水烧好了,要一起来洗澡吗?”
“谁在讲话?”电话那头的绘里敏锐地捕捉到了裕介这边似乎有女生说话。
“没什么没什么!我先挂了,你别老煲电话粥啊!就这样,拜拜!”裕介慌忙虚掩住手机,迅速按下挂断键。
“喂、喂?你别急呀,我就是随口一提,你可别放在心上,你别觉得我是个麻烦的女人,真不是那样的……”电话那头,绘里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听见一阵忙音。
“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奈绪不知何时已来到房门口,她轻轻敲门似乎想要探听里面的情况。之前她就隐约听见裕介在和谁通话,不怪她这样,自从结衣那么一闹之后,奈绪就比较敏感肌。
“没、没谁!”裕介赶忙回应,心里暗暗祈祷:今晚可别再有什么人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