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懂的吗？这种事情你都知道，难道你是什么秘密特工？”裕介调侃结衣，丝毫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是秘密特工，但我也是一个神秘的有魅力的女人，怎么样，光是这种身份还不能令你满意？”结衣边走边笑，明媚如春的笑容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尽管她转学来的时日尚短，但偶像光环早已让她成为校园话题的中心，学校里的人几乎无人不识这位人气艺人，当然还连带着裕介这个便宜青梅竹马也沾沾光。
结衣领着裕介来到校门口，一辆黑色加长轿车静静停在路边。她故意快走半步，抢先来到车边，亲手为裕介拉开车门，像个优雅的侍者般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看看，那不是偶像结衣酱吗？”“真的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明星啊！”“那个人就是她的青梅竹马？真好啊，看到这么一个偶像爱抖露常伴左右，真是令人羡慕！”“居然让我推的结衣酱做出开车门这种动作，真是令人羡慕……不对，简直亵渎结衣酱的身份！”四周的窃窃私语零零碎碎飘进裕介耳中，他只是轻笑着摇摇头。
“助手君！不来坐我的车吗？”不远处，美嘉站在她那辆小皮卡旁用力挥手，试图引起裕介注意。
裕介没有理会，径直坐进了黑色轿车。结衣朝着美嘉的方向做了一个鬼脸，显示出很得意的胜利表情，随后也跟着坐上加长款高级轿车。
“哼！不就是这次赢了嘛，看把你得意的！”美嘉气鼓鼓地叉着腰，望着轿车驶离的方向直跺脚。
加长款轿车内比裕介预想的要宽敞，对面的座位上坐着有希子。她一袭黑色长裙得体而优雅，发髻挽得一丝不苟，仿佛正要赴一场名流晚宴。裕介与结衣并肩而坐，气氛有些微妙的拘谨。裕介不自觉地并拢双膝，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结衣却舒展身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指尖轻轻按了按脖颈，朝有希子笑道：“前本，打扮得这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相亲的呢。我们不就是吃顿饭嘛，难道……你真看上我这位青梅竹马了？”
“你直接叫她前本，就算是法理上的母女，这样做女儿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裕介忍不住插话。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况且我感觉前本小姐，也希望我这么叫她，难道不是吗？”结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目光转向有希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有希子原本微微垂首，似在闭目养神，姿态从容。听到这里，她并未抬眼，只淡淡开口：“我们平时都这样称呼。我觉得，在外一套、在家一套，太麻烦。不如用最简单的方式，内外通用，省时又省力。”
“真的吗，还真是独特……有趣的家庭关系啊……”裕介看着轿车内这对“母女”之间独特的互动，细细品味着这两人对话里面的含义，“听起来虽然有点生分，但能维持这样的平衡，也挺不错。”
“我倒是觉得前本小姐挺喜欢这个称呼，毕竟在我小时候刚刚被这个大明星收养的时候，就是被要求这么称呼的。”结衣笑容未减，裕介真不知道她小时候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家教，才会形成现在这样两人争锋相对的母女关系。
“结衣。”有希子终于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不觉得失礼吗？我教过你的礼仪，你都忘了？”
结衣被有希子这么一瞥，立刻闭上了嘴。方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此刻倒像只收了翅膀的螳螂，只剩安静。
“你叫她结衣，看来你还是更喜欢用亲近一点的称呼来叫女儿。”裕介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有希子使用“结衣”这个称呼时，那层法律意义上的母女关系，似乎才流露出些许温度。
“女儿……拜托，别这样行吗，这说法怪怪的。”结衣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像是这个称呼在给她上刑。
“我提前在PULSARE订了位，是意大利菜，希望合你口味。”有希子将话题转开，“我特意定了一个包间，你知道的，我们这个身份，在外面被人认出来总不太方便。”
“没关系，我这人不挑食，只要是吃的，不管什么菜系都行。”裕介说道，“不过既然你们清楚明星身份容易引人注目，怎么会同意让你这个法理女儿转到我们这种小镇高中来？你就不怕你女儿被什么狂热粉丝、变态狗仔队、扭曲黑粉这些盯上，从而造成人身危险？这人不戴口罩大摇大摆就出现在学校里面，她在哪里同学们的目光就转到哪里，连带着我曝光度都变高了。”
“我这张脸惹到你了吗？上学还要戴口罩遮掩，那不就是掩耳盗铃？”结衣为自己辩解。
“学会应对各类粉丝，也是成为偶像的必修课。”有希子的声音平稳而冷静，“无论是黑粉还是狂热支持者，都是她迟早要面对的现实。如果连这些都不会处理，真正站在公众面前时只会失态。那不是成熟艺人该有的样子——我也不能庇护她一辈子。”
“还真是严格啊。”裕介轻声感慨。
一路上，车内三人都保持着沉默，气氛微妙。直到轿车缓缓驶入商业区，在一家装潢考究的餐厅前停下。整排建筑中，唯独这家店采用了大幅玻璃立面，暖橘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漫出，在黄昏夜色中晕开一片朦胧而梦幻的光晕。
三人步入餐厅，有希子身旁还跟着一位身材魁梧、西装笔挺的男士，俨然是保镖的模样。身着正装的店长亲自上前，恭敬地将他们引至包间。包间内陈设雅致，一侧墙面竟是整面的透明水族箱，几尾锦鲤悠然游弋其间，光影流转。
“这里环境挺不错，我之前在东京吃过这个餐厅，我记得好像是《柠檬恋情》杀青后，我们几个主演在那里小聚一下。”结衣一边脱下校服外套挂上衣架，一边自顾自地说道，看来颇为怀恋东京生活。不过她刚打算落座，却被有希子出声制止。
“你做什么？坐到一边去。我今天只约了裕介用餐。”有希子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认真的吗？让我在旁边看着你们吃？我这个女儿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结衣无奈地挑眉，“那你叫我来干什么？当观众吗？”
“我只是让你带裕介过来，并没有说你也要一起用餐。”有希子目光扫向门口，“你就站在门外，别让其他人进来。我想和裕介单独谈谈。”
“那种事让你的保镖做不就行了？让一位当红偶像站在门口，未免太显眼了。”裕介出声挽留，“让她留在里面吧，保镖守在外面就好。”
“行吧，那你就站在旁边看着我们吃。”有希子微微颔首，她随即向那位西装保镖点头示意，对方立刻躬身退至门外，悄无声息地带上房门。。
“感谢上桌吃饭的大老爷为我这个小女子说话，放心吧，我一定乖乖呆着旁边，绝不打扰你们。”结衣背靠着那面水光潋滟的玻璃水箱，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还真是绝情啊，这是对你女儿的某种新的服从性测试吗？”裕介抬眼问道。
“等她真正踏入成年人的世界，她要接受的服从会更多，我只是让她提前适应一下。”有希子语气平淡。
第一道菜上桌了。熏鱼、苹果、洋葱搭配蛋黄酱做成的米兰凉菜，旁边还点缀着沙丁鱼拌菜。裕介尝了一口，抬眸问道：“听你说你好像认识我父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实话和你说，你要是撒谎骗我我也分辨不出来，因为我自己也不了解。”
“我认识你的父母，那时我们都是海都中学的学生，经常在一起。你父亲佑树有时候不写作业，都是我这个班长帮他瞒过去的……托我的福，他逃过了不少次老师的责罚。”有希子轻轻放下手中的餐具说道，说起这些时，她脸上那层冷若冰霜的质地仿佛微微融化，罕见的柔软在眉眼间一闪而过，唇角甚至浮起一丝浅浅的、沉浸于回忆的笑意。
裕介望着此刻的有希子，仿佛看到了一个从“大明星”外壳中暂时挣脱出来的、普通的女人，沉默回忆着过去的记忆。他沉默片刻，才低声说：“听你的语气……不像在说谎。你们当年，真的是朋友？那后来呢？是不是像所有电影里演的那样，年轻的朋友因为各种理由分道扬镳？”
“差不多吧。如果概括来说，确实如此。”有希子抿了一口甜茶。
“那可真够无聊的。”裕介忽然冷哼一声，先前那点感慨之色消失殆尽，“这种老掉牙的故事，我连听都懒得听。我根本不在乎我爸妈高中时交过什么朋友，也不想知道他们年轻时候玩过什么花样。如果你今天找我来，就是和我叙这种旧的话，那我们不如省省时间。赶紧上菜，吃完散伙吧。”
“西餐通常是一道一道上的，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有希子优雅地笑了笑，继续不紧不慢地叙述着，“那个时候我们都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就像现在的你们一样，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天下无处不能去。按当时社会的标准，我们大概也算得上……话怎么说来着？栋梁之材？前途无量？也像现在的你们一样，那个时候我们都满怀期待，觉得只要高中一毕业，迎接我们的将是光明坦途，就像是学校和社会许诺给我们的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怎么不知道我现在意气风发？”裕介平淡地接话。
“自夸前途光明，还真是敢说。我这厚脸皮说不定就是跟你学的。”靠在墙边的结衣轻声插了一句。
有希子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道：“可惜，世事若能尽如人意就好了。因为一些……变故，我们很快发现，许诺给我们的美好未来并不会到来了。也因为一些……事情，我们犯下了非常严重的错误，带来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最终，我们只能各自走向谁都不愿面对的结局。时至今日，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有的时候认识心有余悸。”
“之前还以为你们是青春恋爱戏剧，不过听你这话说的，感觉怎么是青春伤痛文学？”裕介问道，语气十分嘲讽。
“如果只是那样，反而好了。”有希子轻轻摇头，目光忽然静静落在裕介脸上，“裕介，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根本不是你母亲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