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介、奈绪和里奈三人并肩走向3-A班教室。虽然同班，三人之间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疏离感，仿佛只是恰巧同路的陌生人。
“青海同学，”奈绪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向裕介靠近半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槙原同学。”裕介特意加重了这个称呼。
“我觉得青海同学是个很特别的人呢。”奈绪语气平静，话中的醋意却若隐若现，“表面上不声不响，不知不觉间却和绘里、千里、夕美她们都熟络起来了。真是令人好奇啊。”
这话分明是在点他，竟敢在她这个青梅竹马眼皮底下和别的女生走得这么近。
“或许我就是天生受女生欢迎的类型呢？”裕介轻哼一声，转头看向里奈，“你说是不是，涌井同学？”
“叫得这么生分干嘛，直接叫我里奈就好啦。”里奈狡黠一笑，顺水推舟。
“你们……”奈绪被噎得一时语塞，假装咳嗽掩饰，身子却不自觉地插到两人中间，悄悄拉开了裕介和里奈的距离。
回到教室，裕介拿起书包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请等一下，青海同学。”
裕介回头，看见副班长川海正朝他走来，身后还跟着小坂由美。
“怎么了？”裕介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由美，她低着头，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别扭劲儿。
“青海同学，”川海笑着挠了挠头，“之前因为一些误会，由美和你之间可能有些不愉快。她当时太武断了，一口咬定燕山同学就是小偷，还和你起了争执。现在真凶找到了，她也得到了教训——我是她的朋友，知道她不坏，就是性子太直，容易冲动，还请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放在心上，”裕介点点头，“毕竟我算不上当事人。不过我觉得，主要还是该和燕山同学好好沟通。”
“那边我也会去说的，这不是先来找你嘛。”川海说着，似乎觉得裕介这边过节比较轻一点容易上手。他朝由美使了个眼色，由美依旧别着脸站在原地，直到川海用肩膀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掏出一个小礼盒塞给裕介，视线始终不愿与他对上。
“嗯？”奈绪站在裕介身侧，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由美。那目光让由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由美。”川海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催促。
“对……对不起……”由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道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道歉的。”裕介摆摆手，没有接那份礼物，“看你这么不情愿，反倒像我在强迫你似的。礼物就不必了。”
“川海你看，我按你说的道歉了，这下总行了吧？别整天对我念叨这个事情”由美立刻转向川海，语气里带着解脱。
“别忘了还有燕山同学那边。”川海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由美不耐烦地挥挥手，大步走向千鹤的座位，生硬地开口，“喂，那个谁，之前的事对不起了，行了吧？”
千鹤猛地转过头，眼中迸发的怨恨几乎要凝成实质。她死死盯着由美，像一头磨着獠牙的狼。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由美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吓了一跳，随即因自己竟被这个向来不起眼的“阴角”震慑而恼羞成怒，“给我收回去！”
千鹤用那淬毒般的目光狠狠剜了由美一眼，又冷冷扫过裕介，随即冷哼一声，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喂！你什么意思！给我回来说清楚！给我回来！回来！”由美气得直跺脚，想要追上去。
“由美……”川海连忙上去拉住由美的手，生怕她们再起冲突。
“川海，你看她那副态度！那副态度是什么意思啊！我都道歉了她还想要怎么样！拽得不得了的样子做给谁看！”由美指着空荡荡的门口，声音因愤怒而拔高。
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的裕介，只能无奈地耸耸肩——他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抱歉，我先走了，礼物就不必了。”裕介无意再看这场闹剧，拎起书包转身离开。
“哎，等等——”川海还想挽留，但裕介已经快步走出了教室。
“如果需要转交礼物的话，”奈绪适时上前，露出标准的微笑，说着向川海伸出手，“我可以代劳。”
“太感谢了，真是帮大忙了。”川海如释重负地将礼物交给奈绪，“本来和由美说好要好好道歉的，结果她还是这个样子……”
“什么嘛，我都道歉了！明明是他们态度非常不好，管我什么事情？我道歉完了，这之后就没有我的事情了，川海你也别以后正在对我念叨这件事情了。”由美冷哼一声，全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裕介来到常去的公交车站，靠在站牌边等车。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真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裕介转过头，看见日美小姐背着双肩包站在不远处。她穿了件夹克衫和牛仔裤，鸭舌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是你？”裕介有些意外，“还没离开小镇？”
“我正准备走呢，就坐这趟车去火车站。”日美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松弛笑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之前我花了一点时间调整一下心情，又处理一点在这个小镇的私事。没想到，我留在这个小镇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真是多呢。”
“这就准备离开了？”裕介注视着她，觉得她身上透着一种别样的憔悴。
“说来奇怪，之前我很担心，总是担忧着如果离开这个小镇会怎么样，离开这个小镇会有什么面临着自己，自己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艰难迈出这一步。但是真的当我走到这一天，我才发现，其实也就这样，当我真的下定决心离开这里，我才发现似乎也没有多难，甚至没做多少心理安慰。”日美抬头看着道路的尽头，声音呢喃，“就这么脑子一热腿一抬就走了。”
“你倒是潇洒，”裕介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可知道岛部令子因为偷钱被退学的事了？”
“我知道。”日美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可是为了你才偷的钱，你就这么冷淡？连一点同情都没有吗？”裕介斜眼看她，“我都要替他难过了。”
“他不过是在追逐自己的青春幻梦，但是没有人永远是青春。”日美轻轻摇头，唇边掠过一丝似嘲似怜的浅笑，“不过我总是欠他一筹，我总要还他的，不过不是现在。”
“打算什么时候还？”裕介追问。
“等我死了以后吧。”日美半开玩笑地说道，语气里却透着说不出的苍凉。
“死？那也太遥远了吧。”裕介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不遥远，一点也不遥远。”日美眺望着道路尽头，目光悠远，“这次离开，我还能撑多久呢？我自己都不知道，说不定哪天走在街上，突然就觉得累了，随便找间屋子，把绳子往电扇上一挂……”
“呃，那也晚了啊，岛部同学都被退学了，都这个时候你怎么还他？太晚了吧。”裕介打断她。
“偿还，从来都是在青春散场后，才像回旋镖一样转回到我们自己手中。”日美说道。
日美看着道路尽头，在那里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摇摇晃晃的车体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带着自己的未来缓缓驶来。
“给我留个地址吧。”日美忽然转头笑道，“万一我死了，就把我那点可怜的遗产留给你。要是哪天我想还那个少年一份心意，也麻烦你替我转交。”
裕介深深看了她一眼：“行。我把家里地址写给你。要是你真在东京那样的大地方闯出名堂，记得给我寄点好东西。”
奈绪站在河岸边，望着里奈蹦跳远去的背影，脸上标准的笑容渐渐褪去。当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时，她的眼神骤然阴沉下来。她信步走到河道旁，从包里取出那个小巧的礼盒。黄昏的余晖洒在包装精美的盒面上，映出粼粼寒光。河水在脚下哗哗流淌，像是在诉说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利落地拆开包装。盒子里躺着几颗精心包装的巧克力球，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便签。展开纸条，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原谅我”，末尾还画了个俏皮的猫头。
奈绪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她对由美的了解，这绝不像是那个张扬的辣妹会准备的礼物。即便是在川海的催促下，由美也绝不会费心画上这样可爱的图案——这分明是别有用心的示好。
“呵，还真是费尽心思呢。”她轻声自语，玉白的手指将纸条一点点揉皱，“连道歉都要耍这样的小聪明……”
话音未落，她扬手将整个礼盒抛向河中。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没入水面，转瞬就被流水吞没。望着渐渐平复的河面，奈绪脸上的阴翳终于稍稍散去。她轻哼一声，转身离去，裙摆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