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半学期，林薇被分到了高一（三）班。
到了开学时间，正春寒料峭，林薇穿一件保暖衣，提着包踏进教室门，这时好几道目光就注视了过来。
“快看！林薇！”
“真人比照片上还冷……”
“听说她的奖金有六位数？好羡慕……”
“如果能有这样的女朋友，洒家这辈子也值了”
“呃，未免有些炫压抑了。”
未被这些言论影响，林薇径直走向靠窗的角落坐下。
她开始收拾东西，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身边。
苏晴拉开林薇右边的椅子，她今天没扎马尾，黑发垂落肩头，表情少了以往的明媚。
林薇猛地绷紧身体，她转头看向苏晴。
“离我远点，苏晴……”声音斩钉截铁，“这里，有人了。”
“哦？这样吗？是谁？我和他沟通一下？”她扭过头去，显然是在赌气。
林薇本想起身换个座位，但转念一想，以苏晴好强的性格，势必会跟过来。她只得放弃这个念头，暗自咬唇。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没有主动和苏晴说过一句话。
还是自习课时，苏晴实在按捺不住，于是干脆找了个借口——
她将物理习题册推了过去，“林薇，这道电磁感应综合题，你的思路……”
“问老师。”林薇头也不转一下。
苏晴鼓起了腮帮。
课间，苏晴拿着两盒草莓牛奶，自然地放在林薇桌角一盒：“小卖部新品，味道……”
“不喝。拿走。”
“哼，我就放这，你不喝就扔了！略略略~”苏晴吐了吐舌头，丝毫不在意形象。
林薇抬手就将那盒牛奶向后一抛——砰，精准地落进了垃圾桶，连包装都没拆。
见此，苏晴的脸色带了些悲戚。
林薇不敢也不忍看她的表情，只能低头继续做题。她在心里默念：这样，你就会讨厌我，远离我了吧……
放学铃响，苏晴背着书包等在教室后门口，似乎想说什么。林薇拎起书包，直接绕了个原路，从前门快步离去。
就这样，她看到苏晴眼中一点点黯淡，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惨白。
林薇，你做得好！
***
深夜，出租屋的阳台上，寒风瑟瑟，林薇拨通了那个许久没拨通的电话。
“那个，帮我办转学。”
电话里传来生母不耐烦的声音：“怎么了？学费给你交了这么多，怎么说转学就转学？成心给我添麻烦？”
“不用你掏钱，只需要你签个字，费用我自己出。”
“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女人的声音带上怀疑，一个有些姿色又没什么一技之长的高中女生，除了干那种事还能怎么得到一大笔钱？
“你想多了，打工赚的，就这样。”她挂断电话，这女人，无论从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人渣中的人渣。不过，好在终于可以转学了……
转学？
转学？逃得掉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能做的只有逃。
***
第二天，林薇早早到校，将一封信放在苏晴的座位上。
“再见了，苏晴。”
一个小时后，教务处办公室。
林薇站在班主任面前，她的生母站在一旁。
“林薇同学，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在明德的表现一直很优秀，特别是上学期期末考试...”
“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班主任叹了口气，取出转学申请表：“那就在这里签字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慢着！”
苏晴手撑着门框，胸口因喘气起伏，手里攥着那封信。
“林薇，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晴举起手中的信。
林薇没有回头，笔尖依然留在签字表上，“不是很明显了吗？”
“这信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苏晴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信拍在桌上，“我不准你走！”
“理由呢？你可没用权利阻止我。”
“你、你…………”苏晴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还有一个月就期中考试了，如果我的分数更高，你就不准走，如果你的分数更高，你去哪里我都不管。”
林薇愣住了，“哈？我走不走和期中考试分数有什么关系？”
“总之，就这么定了。”
“喂——”
“求你了。”
“…………”
她看着苏晴的眼睛，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哀求。
林薇将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她看着苏晴，再看看她自己，忽然笑了出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哈哈哈……这么神经的展开，最差劲的作家都写不出来吧……”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润，“有意思，就这么办。我可不会输给你。”
苏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一抹明亮的光芒重新回到她的眼中。
“我也一样。”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班主任和林薇的生母面面相觑，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弄糊涂了。
“所以，林薇同学不转学了吗？”班主任试探地问道。
但是两人都没有回答他。
两个少女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已经达成了某种无人能懂的契约。
***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薇与苏晴终止了所有社交活动，连文学社也不再参加。
林薇苏晴的座位被划分了一道三八线，苏晴遵守着那道冰冷的界限，不再试图跨越，而是专注听课，笔记记得飞快。她减少了社交，不再是那个胜友如云的现充，一下课就打开习题册。
放学后，由张超牵头，她们之前的同班同学们打算聚一聚，在咖啡厅唠唠，唯独苏晴林薇二人接到邀请后没来。
于是，他们很自然的就聊到了二人。
“她们俩这是怎么了？”张悦率先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好奇与不解，
“听说是因为期中考试打赌了。”赵小雅答道，“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啊？”张悦再次发问，眼睛争得大大的。
“不知道，”赵小雅摇摇头，“但看这架势，怕是什么了不得的赌注。”
张超忍不住咂舌：“上次看到她这么拼命，还是初中运动会跑三千米的时候。”
“啊？苏晴还能跑三千米啊？”赵志明一脸惊讶，难以想象那个总是优雅从容的校花在跑道上气喘吁吁的样子。
张超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紧张地摆摆手，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嘘——！这事儿可别说是我传出去的！我的小命拜托了！”
陈越提出异议：“这不挺好的吗？不过说实话，她俩连文学社的活动都不参加了，我都觉得压力山大。”
“…………”
***
期中考试的成绩，在经过三天的考试与两天假期后，贴在了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上。
课间，公告栏前人头攒动。
林薇正提着那个写着“普通ふつう”的深蓝色简朴提包往教学楼走，还没进门，便看到了之前的同学张悦。
“林薇！”张悦兴奋地冲她挥手，指着公告栏，“恭喜啊！状元啊！”
林薇脚步一顿，脸色苍白——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就要离开苏晴了？
为了内心安宁，她考试时没有丝毫放水，拼尽全力。这具身体本就聪慧，竟真的考了第一。
可此刻她的心却空落落的，满是悲伤。
她顺着张悦手指的方向看去。红色背景上，最顶端两行：
1.林薇高一（一）班
1.苏晴高一（一）班
两个名字，并排而立。同样的字体，同样的高度。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所有的声音——同学的议论、上课的预备铃、窗外呼啸的风声——都在瞬间被抽离。
林薇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并排的两个名字，在鲜红的背景上无限放大！
接着，是一阵她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解脱感。
“哈哈，原来如此吗？并列第一……呼~”她轻吐了一口气，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张悦不解地看着她，忽然想起咖啡厅里听到的赌约，不禁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约定。
预备铃响起，同学们纷纷跑向教室。
林薇依旧立在原地，看着告示牌上的红纸，像一个雕像。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攒动的人影，苏晴正站在窗边，脸上亦是微笑。
在嘈杂的课间，在微凉的空气里，在并排列于榜首的名字缔结的无形羁绊中，两人的目光穿过人群，再度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