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经到来，尽管已经是傍晚，但是骄阳仍然炙烤着大地。
天台上，苏晴将林薇叫了过来，她靠在栏杆边，眼眶泛红，“家族让我去联姻。”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那个男人自打电话通知我的。”
“对象是谁？”
“某个财阀的继承人，比我大五岁，据说‘性格稳重，门当户对’。”
林薇咬紧牙关，指甲掐进掌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晴语气坚定地说：“我不会妥协。”
“可你能对抗他们吗？”
苏晴刚鼓起的气又泄了，“……不能。”
她再怎么折腾，终究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她的家族，是一个盘踞在本地数十年的庞然大物。
林薇沉默良久，开口道：“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
林薇盯着苏晴的眼睛，“你信我吗？”
苏晴怔住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苏晴看着林薇坚毅的目光，莫名其妙感到心安。
“……信。”
林薇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苏晴：“照这个做。”
苏晴接过纸条一看，脸色惊讶。“你确定这能成……？”
“我们毕竟不是什么超能力者，只能出此下策了。”
“那如果家族真的放弃我了，我以后怎么办？”
林薇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林薇抿了抿唇，终于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睛：“大不了，我养你。”
苏晴怔住了。
“……好。”苏晴轻声回答，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听你的。”
***
苏晴回到家后，向黑泽表示自己愿意联姻。
黑泽欣喜地向家主报告了小姐的改变。
她的父亲——苏氏财团的掌权者苏远山——甚至有些惊讶，但很快满意地点头：
“看来这孩子终于懂事了。”
***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苏晴居然迟到了。
当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地走进操场时，班主任的脸色瞬间铁青。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穿着改短过的校服裙，露出笔直的双腿。
“苏晴！”班主任呵斥道。
苏晴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随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她手上的纹身显现了出来——事实上是纹身贴。
这只是开始。
数学课上，她公然趴在桌子上睡觉。当老师点名让她回答问题时，她睡眼惺忪地站起来，满不在乎地说：“不会。”
教室里一片哄笑。
放学后，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开了——有人看见苏晴在校园后巷抽烟。
“优等生的人设崩塌了？”
“我就说嘛，她平时那副完美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流言蜚语像瘟疫一样蔓延。
接着，又有人看到她和小混混待在一起——实际上小混混是被逼的，他们打不过苏晴。
“你后悔这样做吗？”林薇曾这样问过苏晴。
“如果这是获得自由的代价，我愿意支付。”
然而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
周五的早晨，黑泽再次出现在校门口。这次，她直接拦住了正要进校的林薇。
“我警告过你。“黑泽的声音比以往更加冰冷，“离大小姐远点。”
林薇平静地注视着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一周苏晴小姐的异常行为，难道与你无关？顾家的联姻对象在这几天调查后可是大为不满意呢。你的小把戏也算是起了些效果呢。”黑泽眯起眼睛，“但是，你以为这种小把戏能骗过苏家？”
“这是苏晴自己想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嗤——”黑泽冷笑一声，“可笑，你以为家族会在意这些小把戏？就算苏晴小姐真的变成问题学生，这本质上就是一场政治联姻，只要联姻的价值还在，顾家就不会取消这场婚约。”
林薇心一沉，放学后，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晴。
两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都低着头，一副丧气的样子。
“所以......计划失败了？“苏晴语气失落。
林薇经过良久思考，终于又想到一计，“不，还有办法！我们只是需要一些逆向思维。”
“逆向思维？”
“从你的家族无法下手的话，那就从联姻对象方面下手。”
***
一周后，在本地一家高档法式餐厅，苏晴与顾公子开始了相亲。
顾公子，本名顾源，穿着一身熨帖的昂贵西装，打扮十分得体，也可算是风度翩翩了。他挑选着安全的话题，从最近的音乐会聊到马术比赛。
苏晴则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牛排，回应极其敷衍。
“你的马术很好吗？”
闻此，顾源有些得意地挺直了背：“略懂，之前在英国留学时在朋友的庄园里时有练习。”
“哦？”苏晴睁着大眼睛看了看顾源，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殊不知这是欲抑先扬。
苏晴接着道：“那一定很适合去马戏团表演吧。”
顾源笑脸一僵，“苏小姐真会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啊，”苏晴眨眨眼，“都是和马打交道，不都差不多吗？孙悟空还当过弼马温呢。”
顾源的嘴角抽搐，深吸一口气，忍了。
他在脑海中回想起父亲的话语——苏家这位小姐最近似乎有些“叛逆”，但是一定要忍住，这次联姻的关键在于苏家的资源和地皮。
接下来，无论顾源说什么，苏晴总是故意拆台。
顾源聊古典乐，她说“没意思，不如古风dj”；顾源谈绘画，她说“看不懂，像小孩涂鸦”；顾源甚至试图关心她的学业，她直接回了一句“反正以后也是靠家里，非得努力给谁看？”
顾源的脸色铁青，他不断告诉自己：家族联姻，家族联姻，况且，这女人长得确实不错……
就在顾源几乎要到忍耐极限时，苏晴“一不小心”，手一抖，半杯葡萄酒泼在了顾源的西装裤上，红色的液体晕开了一片。
顾源猛地站起身，脸色黑如锅底。他想发飙，但看到苏晴那张无辜又标致的脸，想到家族的交代，他忍了。
他硬生生的把怒气憋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关、系。”
服务生慌忙上前帮忙擦拭。
苏晴看着他强忍怒气的样子，内心反而慌张了起来。
「不是哥们？！这都不生气？」
她想着自己要加把劲了，于是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用一种甜得发腻的语气说：“顾公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呢~泼你身上你都不生气。脾气真好，以后一定很会‘忍’。”
“嗯，今天和你说话还挺开心的。再见啦，我男朋友大概快到了，要来接我了。”
“男……男朋友？！”顾源像是被雷劈中，猛地抬头。
他听到了什么？这场家族安排的正式相亲，女方居然有男朋友？还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苏晴一副“少见多怪”的鄙夷表情，理所当然地说：“啊咧？你不知道吗？我们就算结婚也是政治婚姻，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结婚后，自然是各玩各的了，互不干涉，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你！”顾源指着苏晴，手指都在发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他虽说是个上层社会的公子哥，对婚姻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根本不能接受这种事。
此时，上流人的体面，父亲的叮嘱，全被他抛到了脑后。他顾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就在这时，餐厅大门被打开，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穿着黑色休闲卫衣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皮肤白皙，有一双好看的杏眼，五官十分清秀，头发刻意打理得有些蓬松不羁——正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林薇。
她用束胸掩盖了女性特征，还特意学了化妆，遮掩了她脸上偏阴柔的地方，加上她本身清冷的气质，看上去还真像个小白脸帅哥。
林薇看到苏晴，径直走了过来，无视了旁边脸色铁青的顾源，十分自然地揽住苏晴的肩膀，声音压低：“晴晴，聊完了吗？电影快开场了。”
苏晴立刻配合地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抱住林薇的一只手臂，“嗯，刚完事。我们走吧，亲爱的。”
“你们……你们……”顾源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完全被破坏了。
想到苏晴之前的种种“劣迹”传闻，想到她刚才那些没眼力见的话，再看到现在这明目张胆的“出轨”场面，他便再也没了理智。
他对着苏晴和林薇的背影吼道：“不知廉耻啊！”
然后，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爸！那个苏晴！我死也不会娶她！如果你非要让我和那个女人结婚，还不如让我现在就去上吊！”
***
苏家别墅，书房。
苏远山负手立于巨大的落地窗前，听着黑泽面无表情地汇报完餐厅里发生的一切，他宽阔的背影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砰——！”
苏远山将桌子上的紫砂壶掼在地上，砸得粉碎，茶水飞溅。
“混账！”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站在书房中央的苏晴，“我苏远山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苏晴吐了吐舌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还在说着风凉话：
“爸，强扭的瓜不甜嘛。人家顾公子自己放弃的，怎么能怪我呢？”
“你还敢顶嘴！”苏远山胸口剧烈起伏，“你以为你那些小把戏能瞒得过谁？你自甘堕落，勾结下等人，败坏门风！我苏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苏雪快步走了进来，紧咬着嘴唇，脸上十分慌乱。
“父亲，请您息怒，小晴她还小，不懂事，请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小？”苏远山打断苏雪，“她这不是不懂事，是处心积虑！为了那可笑的‘自由’，连家族声誉都可以当成垃圾随意侮辱！我给她机会？谁给我苏家机会？”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对苏晴厉声道：“滚！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苏家的人！我将冻结你名下所有银行卡、信用卡，收回公寓和车辆授权。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我让你自由！我倒要看看，没有苏家，你能活成什么样子！”
“感谢成全。”苏晴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明媚，她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书房，离开了这个束缚了她十六年的家族。
苏雪还想再劝劝苏远山：“父亲……”
“够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苏远山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也出去。”
苏雪咬了咬唇，只得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苏远山和一直沉默垂首的黑泽。
良久，苏远山睁开眼，目光中的怒火已然褪去，他看向黑泽，语气平静了许多：“你觉得，是你的失职吗？”
黑泽单膝跪地，头垂得更低：“属下无能，未能看好大小姐，请家主责罚。”
苏远山缓缓走到书桌后坐下，摇了摇头：“不怪你。我这个女儿，基因里带着她母亲的叛逆。我花了十几年都没能把她扳过来，你又如何能看得住？”他叹了口气，“她以为她赢了，用这种拙劣的方式逼我放弃她。”
“她想要自由，我就给她自由。让她去外面碰碰壁，你，继续跟着她，暗中看着，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不用插手。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黑泽抬起头，有些不解。
苏远山淡淡道：“等她什么时候撞了南墙，知道没有家族庇护寸步难行了，她自然会想起家族的好，自然会乖乖回来。到时候，她会比现在听话得多。明白了吗？”
黑泽恭敬应道：“是，家主。属下明白。”
“还有一件事，你去把苏雪叫来。这孩子比苏晴要乖得多，她也出落成大姑娘了，总需要考虑婚嫁了。张家那小子就不错，又知根知底，你去安排吧。”
“是。”
“去吧。”苏远山挥挥手，“别苏晴发现。让她……好好享受她的‘自由’。”
黑泽领命，退出了书房。
苏远山独自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望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夜色，眼神复杂。他岂会看不出苏晴和林薇那点的雕虫小技？他如果想使手段，苏晴哪还有半点反抗的可能？只是作为父亲，终究还是对女儿存了一分心软。
与此同时，苏晴的房间内。
苏晴哼着欢快地歌曲，将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合上。
里面只装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必要的证件，还有一张她珍藏的与母亲的合影。她没有带走任何一件奢侈品，也没有丝毫留恋。
打开手机，信息栏里是林薇发来的信息：「怎么样？」
「搞定！我自由啦！马上来投奔你！」
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奢华却冰冷的房间，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解脱般的笑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再见了，父亲，再见了，姐姐。」
苏晴离开苏家后，看到林薇已经在门口等她。
满月下，苏晴拖着行李箱，朝她挥了挥手，“自由啦！”
林薇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嗯。”
当晚，苏晴搬进了林薇的出租屋里。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自由身啦！”她扑到沙发上，翻了好几个身，笑得像个孩子。
“……嗯。”
苏晴忽然坐起身，与林薇对视，“林薇。”
“嗯？”
“谢谢你。”
林薇耳尖红了，“……不用谢。”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公寓安静下来。
片刻后。
“后悔吗？”林薇轻声问。
“什么后不后悔？”
“你本有更加优渥的未来，接受联姻便一生无忧。现在却……”
“比起财富，”苏晴打断她，眼神明亮，“我更爱自由。”「况且，这不是还有你么……」
窗外，晚风温柔拂过，挣脱金丝牢笼的鸟儿，终于向着无垠的天空，展开了自由的羽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