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日子过得很慢。
佳奈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梁穆还是坚持让她多住几天观察。张冰怡每天都会来看她，给她带课堂笔记和零食，叽叽喳喳地跟她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所以啊，王老师因为你晕倒的事，吓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还特意去庙里烧了香呢。”张冰怡一边给佳奈削苹果，一边说。
佳奈笑了笑：“王老师就是太紧张了。”
“可不是嘛。”张冰怡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佳奈接过苹果，却没有太大胃口：“有没有发现，已经有几天没看到梁叔了？”她看着空旷的柜台说道，“大叔平时不会这么忙，有空都会来看我。可他上次给我送的食物已经被吃光了。”
“好像还真是。”冰怡有些惊讶，“大叔去哪了没跟你知会一声吗？而且你每天就吃那些面包和馒头吗？”
“大叔应该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佳奈不安地说着，“我记得他以前经常负伤回家，之前我还看到他的气色明显不对，说话也不太正常。”
“确实。”张冰怡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忽然，张冰怡难受地捂着脖子，悬浮在了空中。
佳奈看见她的身后有一只怪物正掐着她的脖子。
“好久不见，爱丽丝大人。”怪物谄媚地吐着舌头向佳奈打了个招呼。
……
而在地下监狱里，梁穆被绑在冰冷的椅子上，对面坐着一个背生双翼的女人。
“梁穆，交出爱丽丝，我可以饶你不死。”女人的声音冰冷无情。
梁穆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她叫佳奈，不是什么爱丽丝，你们永远也别想带走她！”
“冥顽不灵。”女人挥了挥手，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按住了他。
“既然你不肯主动交出她，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女人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她使用法阵在墙壁上铺设了一个屏幕，“眼睛瞪大点，让你好好看看，你视若珍宝的‘女儿’，是怎么被带回天堂的。”
屏幕上，开始播放佳奈在医院的画面。
梁穆看着屏幕里被掐住脖子的冰怡，和一旁失神的佳奈。他拼命地挣扎，却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只能发出愤怒的嘶吼。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她！”
女人冷漠地看着他：“这只是开始。梁穆，你会亲眼看到，你的坚持是多么可笑。”
……
怪物的舌头滑过尖利的牙齿，涎水滴落在医院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迹。佳奈看着悬浮在半空的张冰怡，她脖颈上的皮肤已经被掐出了青紫色的印子，眼睛紧闭着，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
“放开她。”佳奈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缓缓站起身，后背的皮肤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爱丽丝大人果然还是这么护着人类。”怪物嗤笑一声，掐着张冰怡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但您别忘了，您的朋友现在可是在我手里。乖乖跟我走，我保证她能活着。”
佳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我跟你走。”她听到自己说，“但你必须先放了她。”
怪物歪了歪头，似乎在权衡利弊。片刻后，它猛地松开手，张冰怡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佳奈立刻冲过去扶起她，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怪物晃了晃尾巴，转身走向门口，“前往天堂的法阵已经设好了，你只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佳奈扶着张冰怡靠在墙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怡怡，别怕，我很快就回来。”张冰怡的睫毛动了动，却没能睁开眼。佳奈咬了咬牙，转身跟着怪物走出病房。
走廊里空无一人，消毒水的味道被一种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取代。怪物的爪子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佳奈跟在后面，感觉后背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火焰在皮肤下游走。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她忍不住问。
“我吗？”怪物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我只是个跑腿的。至于为什么抓您——”它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因为您是爱丽丝，是母神最宠爱的女儿，是天堂的瑰宝。您不属于这个满是尘土的人间。”
“我叫佳奈。”她固执地说，“不是什么爱丽丝。”
怪物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们穿过医院的后门，来到一片荒芜的空地。月光惨白地洒在地上，照亮了远处摇曳的树影，像一个个扭曲的鬼影。
它看着佳奈紧绷的侧脸，突然嗤笑一声，尖利的指甲在她的脖颈旁晃了晃：“别自我欺骗了，爱丽丝大人。你以为那个梁穆还能护着你吗？”
佳奈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现在啊，正被绑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你被我带走呢。”怪物舔了舔嘴唇，语气里满是恶意，“那些天使大人说了，只要你乖乖回去，他们自然就会放了他。你说，他会不会后悔当初捡了你这个麻烦？”
“闭嘴！”佳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她突然回忆起梁穆之前一次回家时身上负伤的画面——他布满伤痕的脸，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划破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那一幕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
“是你！是你之前把大叔打成那样的吧！”
怪物摸了摸下巴：“是又怎样？”
她低着头，周围的发丝摆动着遮住半张脸。那些不经意的记忆碎片在此刻疯狂涌动：木屋的微光、粗糙手掌的温度、白粥里的葱花、星空下的承诺……“佳奈”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那些她曾经所拥有的人间羁绊，此刻如烈火般在胸腔里炸开。
话音未落，后背的灼热感骤然爆发，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皮肤的束缚。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她背后炸开，单只雪白的羽翼猛地展开，羽毛在月光下泛着圣洁而破碎的光泽——那是一只不完整的翅膀，却带着撼动空气的力量，将周围的尘土震得四散飞扬。
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几步，脸上的谄媚瞬间变成惊恐：“不……不可能！你的力量怎么会……”
佳奈缓缓抬起头，眼眸中一半是人类的愤怒，一半是神性的冰冷。她抬手对准怪物，掌心浮现出一个旋转的黑色法阵，边缘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坍缩法阵·解放】。”她轻声念出这六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
法阵骤然扩大，笼罩住怪物的身体。怪物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一股无形的引力拖着它往下陷，泥土像沸腾的泥浆般包裹住它的四肢。
“不！放了我，爱丽丝大人！不是我想这么做的，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你想知道你的养父被抓到哪去了对吧？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怪物疯狂挣扎，利爪在空气中胡乱抓挠。
佳奈动容了，她停止了法阵的效果，只见怪物半只脚已经陷入地面，想逃也逃不了。
“在……就在那医院的负一楼，那里有通往监狱的密道。”怪物抖着嗓子说完，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补充，“那些天使设了结界，只有你的血能打开……”
佳奈转身奔向医院，羽翼在跑动时带起猎猎风声。她首先冲进了病房，一进门就看到张冰怡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看到她背后的翅膀时，眼睛瞪得溜圆，却没发出一声尖叫。
“怡怡，你没事吧？”佳奈蹲下身，想碰她又怕吓到她，背后的羽翼下意识地收拢了些。
张冰怡咳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佳奈的手腕，指尖冰凉：“你……”她顿了顿，突然用力攥紧，“你要去救梁叔，对不对？”
佳奈愣住了。
“我大概猜到了些，梁叔那天偷偷拉着我告诉了我一些事。”张冰怡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他说你是天使，会被一些人抓走。而他，可能会突然消失。本来他想我转告你：无论他是否还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听言，佳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张冰怡在原地咳嗽。只见她拿出小本子记录着——
“致母神大人
爱丽丝即使激活了半翼，获得了一半的力量与记忆，也依旧执着于人界的羁绊。而我，也染上了对这个世界有了盼头的病。请原谅我的无能，也原谅我的自私。
您最爱的部下：梅菲·纳里斯德里拉奇德斯卡米修芬特”
写完最后一个字，本子化作一道金光冲向窗外，消失在云层里。梅菲望着天花板，恍惚间想起这具身体的过往——
她出生于一个商贾世家，从出生时周围就充满了无声的硝烟。
一次，一个敌对商人的忽然潜入，他钻进了张家的后院，在夜晚的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掐灭了张家新诞生的这个幼小的孩子——张冰怡。
冰怡的离世必然会使张家畏惧，从此止步不前、退出商人们的战争。
而一向善良的张家等来了另一个福报——某一位天使的怜悯。
于是我就与这位命运多舛的孩子融为一体。
直到今日，才唤醒了记忆。
而我已经融入了这片大地，深刻地成为了其中一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