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暖黄的光晕里，圣潮的银白羽翼收拢在背后，像叠着一捧初雪。她蜷在床沿，指尖反复摩挲着纱裙上的破洞，偷瞄着佳奈——女孩正用布条给她包扎冻得发红的脚踝，动作算不上轻柔，却没让她觉得疼。
“你真的……不打算抓我回天堂？”佳奈忽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睡意。
圣潮猛地抬头，眼里的光像受惊的萤火虫：“母神是让我……劝你回去。因为圣裁姐姐说你很凶，圣灾姐姐说你会打我……”她越说越小声，翅膀不安地抖了抖，“可你给我包扎了，还让我进屋。”
佳奈挑眉：“所以你就叛变了？”
“不是叛变！”圣潮急得脸通红，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大姐二姐希望你回去，但她们的手段确实有过激的地方。她们只想着‘母神的意志’‘规则不能破’。”
佳奈手里的布条一顿。她想起圣裁冰冷的短刃，圣灾撕裂天空的翅膀，再看看眼前这个连说话都怕吓到人的女孩，突然觉得“天使三姐妹里的圣潮”这名号像个笑话。
“你想留在这？”
圣潮的眼睛亮了：“可以吗？我想尝尝人类说的蛋糕到底是什么味道的，想知道算术题难不难，还想……”她攥紧衣角，“还想体验一下有姐姐的滋味。”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只依偎的鸟。佳奈没回答，她把自己以前的普通连衣裙扔给她：“睡觉，明天穿这个，别冻感冒了。”
圣潮抱着连衣裙，鼻尖突然一酸。读心术里传来佳奈的念头：“就留一天，看她能闹什么花样。”可那念头底下，藏着一丝比棉花还软的东西——她的善良之心。只是那颗善良之心被层层包裹着，她不敢去想象圣裁的到来让她受到了多大的创伤。
第二天清晨，梁穆推开佳奈房门时，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呛到——佳奈正头发乱糟糟地翘着二郎腿睡觉，旁边缩着个陌生女孩，女孩差点被佳奈挤下去。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睡得正香。
“佳奈！这……”
佳奈猛地惊醒，慌忙看向圣潮：“大叔！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小潮！昨晚下雪没地方去，我让她住下了！”
圣潮揉揉眼睛，看到昨天的大叔站在自己面前，她立马汗毛耸立，直起身子，像一只应激的猫咪：“哈！”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厨房走：“醒了就赶紧洗漱，今天给你过生日，说好去逛集市的。”
佳奈松了一口气，她对着圣潮说：“这是养我长大的大叔，叫梁穆。”
圣潮这才反应过来:“我的读心术在刚刚貌似收到了错误的信号...”——这个大叔拐走了佳奈、他胁迫佳奈做各种不可描述之事...
佳奈一眼看出她的所思：“那不是读心术啦，那更像是人类的‘第一印象’。大叔长的是挺凶，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觉得呢。”说着，佳奈笑了笑，回忆起了往事。
……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东窗镇的石板路，旁边积雪有些消融。梁穆就背着竹筐在前面开路，竹筐里垫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那是准备给佳奈装生日礼物的。佳奈牵着圣潮的手走在中间。
张冰怡拎着菜筐，里面装着自家产的新鲜草莓，脚步轻快地跑向佳奈，“佳奈，生日快乐！”她把草莓塞给佳奈，又看向圣潮，“佳奈，这位是？”
“她叫小潮，我新交的朋友。”佳奈介绍道。
圣潮看着冰怡，不自觉地缩到佳奈的身后。她能听见冰怡内心那不同寻常的声音——“这家伙，是圣潮吧…”“她会读心？那我现在想的岂不是都被听见了？”…“似乎不是什么善茬啊。”
圣潮看着冰怡那可怖的眼神，突然“咚”地跪在地上，朝着她磕头：“伟大的「母神·匹吉塔尼斯昆娅」大人，请庇佑我此行一帆风顺！还有两位姐姐，小妹我能力有限，请不要怪罪我！”
“……”冰怡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佳奈扶额：“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
圣灾和圣裁此刻正盯着水晶球，看见这幕时同时捂住了额头。
“母神当初为什么要造她？”圣灾揉着太阳穴。
圣裁冷笑：“母神派她下去恐怕连波澜都无法掀起。”
没有天使能猜透母神的想法。圣潮在天堂本就是个小透明，没有圣灾的武力，没有圣潮的诡计。让她下界，倒像是母神随意丢了颗种子，不管它会不会发芽。
………
圣潮突然想起下界时那些天使们冰冷的眼神，一阵眩晕袭来。但她很快站稳了，深吸一口气，对着佳奈说：“爱…不对，佳奈，我也祝你生日快乐。”
她能感受到周围的热流——梁穆在想“等下给佳奈买那只兔子玩偶”，冰怡在盘算“下午带她们去摘腊梅”，佳奈对她的看法也成了“希望她早日康复”。
佳奈分给圣潮半块桂花糕：“这家的桂花糕很甜的，尝尝。”
圣潮咬了一口，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口。但在这股‘甜蜜’面前，她得‘立得住脚’。因为，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尽管没有两位姐姐的超凡的力量。她也要尝试去唤醒她作为天使的意志。在此之前她需要‘观察’，观察佳奈的生活，观察她在乎的事物，并观察她是否有回归天堂的意愿。
她不会以‘武力解决问题’，也不会以‘诡计解决问题’，而是以自己的方式，慢慢渗透佳奈的心房，用“说服”赢这场仗。
“佳奈，如果说，天堂的‘五珍鲜’和你手里的‘桂花糕’比，你更喜欢哪个？”
佳奈愣住了。她其实想说“都喜欢”，可舌尖突然泛起“五珍鲜”的滋味——那是只有天堂才有的、用晨露草、星光粉等食材熬成的汤。
可人界无法获取到食谱上完整的食材。
“桂花糕吧。”佳奈回答。
圣潮把她的犹豫记在心里，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无法忘记‘五珍鲜’的味道，也同时纠结于人界的‘桂花糕’。
……
欢乐的时光溜得像指缝里的沙。傍晚告别冰怡时，佳奈的竹筐里已经堆满了礼物。
回到屋中，梁穆偷偷取出一个巨大的盒子：“猜猜盒子里是什么？”
佳奈撇了撇嘴：“大叔的品味，肯定又是什么衣服鞋子之类的吧。”
梁穆拉开丝带，里面竟是个裹着粉色糖霜的生日蛋糕，插着个“13”形状的蜡烛，“这是我在城里买的，他们叫它‘生日蛋糕’。”
佳奈又惊又喜，她只在绘本里见过这东西。
圣潮看着巨大的蛋糕，内心也产生了动摇：“人间比天堂浪漫太多。”
梁穆点燃蜡烛，火光在三人眼里跳动。
“许个愿吧。”梁穆说道。
佳奈闭眼许愿——“我希望，一切安好。”
三人共享着蛋糕的甜——那是比桂花糕更有纪念意义的甜…
不像天堂顿顿供应的‘五珍鲜’。或许，普通人就算尝不到‘五珍鲜’，也有他们自己的快乐。就像一个穷人不会去奢望自己能穿戴金银首饰，只会在乎眼下——下一顿能吃饱就满足了。
圣潮在心里默默想：这场“说服战”，好像是我输了。但输得……挺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