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清晨，梁穆在院子里劈柴，木柴裂开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佳奈蹲在灶台前烧火，火苗舔着铁锅，把她的侧脸映得通红。圣潮缩在厨房角落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佳奈，”圣潮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棉线，“你说，13岁代表的是什么呢？天堂的大家都没有生日的概念，顿顿都是生日蛋糕的味道，可你为什么会选择人间？”
佳奈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得一时呆住，仿佛是在给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加个问号。
“我认真的啦！我捉摸不透大家为什么有能力选择更好的，却还是执着当下。就像我之前听到冰怡的内心：她的父母本来以前是城中赫赫有名的商贾世家，却依旧带着她来到了这片与外界‘闭塞’的小镇。”
佳奈摸了摸下巴：“也许，别人的父母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养大一个孩子就足够了。”“远离闹市喧嚣，来到这片寂静的小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两者有什么冲突？在大城市拥有更好的资源，更大的天地，更多的‘蛋糕’和‘朋友’。”圣潮反驳道。
佳奈使劲戳了下圣潮的额头，“更好不代表更幸福啊。你这是在劝说我回天堂享受更优渥的生活吗？”佳奈摇摇手：“告诉你，门都没有。”
灶膛里的火光噼啪跳着，把梁穆劈柴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佳奈往灶里添了根松木，火星子溅到青砖地上，烫出几个小黑点。
“你看啊，”佳奈用烧火棍敲了敲锅沿，“就像这锅粥，天堂里大概用玉露琼浆煮，可梁穆煮的是白米混着红薯，柴火是他砍的，水是院里井打的，盛在缺了口的粗瓷碗里——可这味道，是独一份的。”
圣潮攥着桂花糕的手紧了紧。读心术里突然涌来梁穆的念头：“佳奈今天好像没胃口，等下往粥里卧个蛋。”那念头温温的，像灶膛里没烧透的炭火，带着点笨拙的暖意。
“可母神说……”圣潮咬着嘴唇，“不完美的东西都该被修正。就像我读心时听到的那些争吵、嫉妒、遗憾，明明可以用规则抹去……”
“抹去了遗憾，那剩下的还叫人生吗？”佳奈突然转身，火苗在她眼里跳动，“之前冰怡偷拿家里的钱给我买零食，被她爸妈骂哭了，可她攥着那块开封的零食袋跑向我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要是没了那点‘犯错’的勇气，哪来这段惊险刺激的回忆？”
圣潮的幻翼抖了抖，几片羽毛落在地上。她想起自己偷偷藏起来的、被圣裁嘲笑的“人间观察笔记”：菜市场阿姨忘找钱又追出来还；老爷爷拄着拐杖等放学的孙女，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这些碎片里的光，比天堂的琉璃顶更晃眼。
原来被天使们“冠以”乌托邦的天堂，最恐怖的不是压迫，是让你相信：被剥夺痛苦的权利，也是一种恩赐。
“对了，”佳奈突然想起什么，从灶台下摸出个布包，“喏，冰怡送你的。”
布包里滚出个玻璃弹珠，里面嵌着片小雪花。圣潮捏起弹珠，对着光看，雪花在里面慢慢转，像把整个冬天都装了进去。
读心术里，冰怡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这傻天使，大概从没见过真正的雪吧。”没有嘲讽，只有点像对妹妹的无奈。
圣潮的鼻尖又酸了。她突然掀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混着米香和红薯的甜。梁穆的粗瓷碗就在旁边，缺口处还留着上次未摘下的葱花。
“我想……”圣潮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坚定，“我想尝尝那碗带蛋的粥。”
...
院门口传来梁穆的喊声：“佳奈！柴火够了，要不要去后山摘点野山楂？”
佳奈抓起棉袄就往外跑，又转身看向圣潮，对着她伸出手：“一起来吧。”
圣潮捏着弹珠，跟着佳奈的背影冲进雪地里，梁穆一边带路，一边用粗粝的手掌护着她的肩膀。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歪歪扭扭，像两行没写好的诗。
读心术里，佳奈的念头雀跃得像只小鹿：“等会比比谁摘的更多。”而梁穆的念头像个慈祥老父亲：“山路滑，得牵着她点。”
他们采完了山楂，回到了木屋。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粥在锅里咕嘟着，冒出的热气模糊了窗户。圣潮把弹珠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往灶里添了根柴。
三人忙活完都端着热汤，温暖与幸福充溢了整间房屋。
也许，不完美的人间，才藏着最珍贵的魔法。她想。等下吃完粥，要不要问问佳奈，糖葫芦是用糖裹着山楂，还是裹着星光粉？
圣潮摸了摸还温热着的碗，想想。还是算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