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铃声漫过东窗镇学校的青砖瓦房时，圣潮正对着木屋门口的小水潭理头发。倒影里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头发被她抓得像团乱糟糟的鸟窝——这是她偷偷学佳奈的样子，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翅膀收好了？”佳奈叼着面包从青石路上跑过来，伸手帮她系好领口，指尖触到圣潮后颈时，能感觉到皮肤下细微的震颤。自从学会控制羽翼隐形后，圣潮总说后背像压着团棉花，走路都不敢挺直腰板。“我给你填的报表里写的名字是‘笙婉潮’，在同学面前记得这么称呼自己。”
“嗯。”圣潮点头，声音细得像蚊蚋。
“介绍一下，这是刚转来的新同学，她叫‘笙婉潮’。”王老师指着圣潮向全班介绍。
“大家好，我叫圣...笙婉潮。”读心术里涌来周围同学的念头：“新来的女生好像很害羞”“她的校服是不是太大了”……这些细碎的想法像蒲公英的绒毛，挠得她太阳穴发紧。
早读课读《春》的时候，王老师让全班齐读：“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圣潮跟着张嘴，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哼。她盯着课本上“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几个字，突然发现前排男生的课本上画了只吐舌头的小狗，而斜后方女生正用铅笔在“春天”两个字旁边画小爱心，冰怡还在对着隔壁桌做鬼脸。
“噗嗤。”她没忍住笑出声，全班顿时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圣潮的脸瞬间涨成番茄红，恨不得把脸埋进课本里。
“笙婉潮同学，有什么问题吗？”王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温和的严肃。
“没、没有。”圣潮的手指紧紧攥着课本角，纸页被捏出几道褶皱。读心术里突然传来佳奈的念头：“这傻天使，肯定又在看别人的小动作。”可那念头底下藏着点暖烘烘的东西，像冬日晒过的棉被。
数学课成了圣潮的难题。当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鸡兔同笼”时，她的脑子突然变成了热闹的集市：前排女生在想“昨天的电视剧结局”，后排男生在数“王老师的粉笔盒里还剩多少粉笔”，最让她惊讶的是佳奈，居然在琢磨“中午去小卖部买什么口味的辣条”，这可不像平时严肃认真的她。但换个角度思考，说不定佳奈早就学会了。
“笙婉潮，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王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一道选择题。
“选...”圣潮无助地看着佳奈。
佳奈冲她狡黠一笑，圣潮用读心术捕捉到“不会就选‘C’”的念头。这是什么歪理啊！圣潮这才注意到佳奈连题都没看，正等着自己出糗。
她立刻放空大脑，凭借天使高速运转的思维在脑内模拟演算，很快就用穷举法算出了答案。“选‘B’。”
“好的，坐下。”王老师露出满意的神情。
圣潮这才松了一口气。
课堂上，圣潮展现出不亚于佳奈的悟性，瞬间成了同学们关注的焦点。
下课铃一响，几个女生围了过来。扎羊角辫的小雨举着块草莓橡皮：“婉潮，你以前在哪上学呀？数学真好。”戴眼镜的玲玲递过一张画：“这是我画的小兔子，送给你。”
圣潮的手指绞着衣角，读心术里涌来一片亮晶晶的好奇，像夏夜的萤火虫。她想回答，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只能红着脸把玲玲的画小心地夹进课本里。
“她以前在大城市里上学，跟冰怡一样，可气派了。”佳奈突然搂住她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那里的学生基本不交流，都是埋头学习，所以特别害羞。”张冰怡在旁边帮腔：“对，她还会认草药呢，上次我崴了脚，就是她找的草药敷好的。”
女生们发出一阵惊叹，小雨突然拉着圣潮的手：“那你会做蛋糕吗？听说大城市的孩子经常做甜品吃，还会各种手艺。”
圣潮缩了缩脑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其实她什么也不会，但迫于面子，只能“嗯、嗯”地应着。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圣潮蹲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看佳奈和张冰怡跳皮筋。女生们的裙摆像翻飞的蝴蝶，跳绳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混着清脆的笑闹声，像在她心里种了片向日葵。
“不来试试？”佳奈跳累了，跑过来递她一瓶橘子汁，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圣潮拧开瓶盖，浅浅地喝了一小口：“我不会。”她看着自己的手——天使的指尖总是干净得没有痕迹，可刚才帮玲玲捡铅笔时，指甲缝里沾了点泥土，现在看过去，倒像是藏了粒会发光的星点。
“很简单的，”张冰怡把跳绳塞到她手里，“像这样甩……对，脚要跳过去。”圣潮笨拙地学着，绳子却总缠到自己的脚踝。佳奈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张冰怡却耐心地帮她理开绳子：“别急，再试一次。”
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三人交叠的手背上，暖得像要化掉。圣潮突然觉得，隐形的翅膀好像舒展开了，后背那团“棉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轻飘飘的、想飞起来的快乐。
放学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圣潮的书包里装着女生们送的礼物：小雨的草莓橡皮、玲玲的兔子画，还有一块用糖纸包着的水果糖。
“明天还来吗？”佳奈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里带着笑意。
圣潮重重点头，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我想……学做数学题，还想……跳皮筋。”她突然停下脚步，偷偷展开隐形的翅膀，感受着晚风穿过羽翼的轻盈——这种感觉，比在天堂的云层里飞翔还要快活。
圣潮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那颗嵌着小雪花的玻璃弹珠，对着冰怡说：“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举着弹珠对着夕阳，雪花在里面慢慢转动，像把今天的笑声都装了进去。读心术里，佳奈在想“明天带圣潮去吃巷口的糖葫芦”，张冰怡在盘算“周末教她踢毽子”，远处卖豆腐的阿婆在想“今天的豆子磨得真细”。这些杂乱的念头混在一起，像一锅熬得恰到好处的粥，稠稠的，暖暖的。
她把弹珠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和那些礼物放在一起。原来人间的课堂不止有课本和黑板，还有会笑的阳光、缠成一团的跳绳，和藏在杂乱念头里的、比天堂的琉璃顶更亮的星光。
三个女孩的笑声被晚风吹得很远，圣潮摸了摸砰砰直跳的胸口，好像还留着阳光和友谊的温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