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冈家族专属治疗室内。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消毒药水和治愈魔法的气息。
沃尔夫冈家族因为某位“事故体质”少主的缘故，早已是诺亚王城治疗教会的顶级VIP客户，甚至拥有专属的高级治疗室和常驻的资深牧师。
此刻，夏亚正生无可恋地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病床上，整个人被画着治疗符文的绷带裹得像一尊刚出土的木乃伊。
他看起来蔫蔫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绘有治愈女神像的天花板，只有偶尔因为牵动伤口而抽动的嘴角证明他还活着。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杰洛特·冯·沃尔夫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常服，面色沉静，像往常一样看不出喜怒。
但跟在他身后的贝利希雅，状态就截然不同了。
她换掉了那身破损的战斗女仆装，穿着一件朴素的灰色长裙，低垂着头，银灰色的长发失去了平日的活力，有些凌乱地披散着。
那双琥珀色的龙瞳现在红肿得像李子，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她的脑袋微微耷拉着，身后的尾巴也无精打采地拖在地上，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自责和恐惧之中。
她甚至不敢看床上的夏亚，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绞着裙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杰洛特走到床边，目光扫过夏亚凄惨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贝利希雅，沉默了几秒。
治疗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咳。”
杰洛特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夏亚，你又在搞什么名堂？空间魔法？实战训练？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上周的书房，今天的训练场，下次你是不是想把整个庄园都炸上天？”
夏亚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父亲，试图扯出一个笑容，结果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父亲大人……我这不是……想验证一下新思路嘛……谁知道贝利希雅反应那么……快……”
提到贝利希雅的名字，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呜咽声。
杰洛特的目光严厉地转向她：“贝利希雅。”
“是……是！老爷！”
贝利希雅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抬头，回应的同时，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你身为夏亚的贴身侍卫，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对夏亚出这样的重手，怎么看都是严重的失职。”
“贝利希雅……贝利希雅知错了！”
贝利希雅“噗通”一声跪倒在床边冰凉的地板上，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贝利希雅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求老爷……不要赶贝利希雅走……”
对现在的贝利希雅而言，离开沃尔夫冈家，离开夏亚身边，比任何酷刑都可怕。
“父亲！”
夏亚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立刻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不关贝利希雅的事！是我！是我魔法失控才……是我惹的祸！要罚罚我！”
杰洛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龙裔少女，再看看床上急得直瞪眼、浑身是伤的儿子，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无奈。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治疗室只剩下贝利希雅压抑的啜泣声和夏亚因为疼痛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杰洛特再次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味道。
“责罚是必须的。夏亚，一个月禁足，除了必要的课程，不许踏出庄园一步，尤其是禁止再去王立学院的图书馆禁书区！还有，所有关于空间魔法、炼金术之类的书籍，全部没收，由我亲自保管！”
夏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一个月禁足外加失去他的“精神食粮”，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但他看到父亲严厉的眼神，只能把抗议咽回肚子里，蔫蔫地应了声：“……是。”
杰洛特的目光转向跪着的贝利希雅：“至于你，贝利希雅……”
贝利希雅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禁足期间，由你负责看管夏亚，寸步不离！同时，既然你的力量控制不好，那就练到能控制为止！庄园后山的采石场，每天用你的拳头给我开凿出十立方米的石料，直到你能完美控制每一分力量，不再出现今天这种‘意外’！”
贝利希雅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还挂着泪珠，呆呆地看着杰洛特。
看管少爷？开凿石壁？这……这惩罚听起来……
“怎么？不满意？” 杰洛特微微挑眉。
“不！满意！贝利希雅非常满意！谢谢老爷！”
贝利希雅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巨大的惊喜和感激冲垮了恐惧。
“哼。”
杰洛特轻哼一声，似乎对两人的反应还算满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抛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另外，鉴于你们两个……精力过于旺盛，总是惹是生非，与其在王城里继续祸害别人家和学院里导师的心脏……”
杰洛特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也到了该出去历练的时候了。”
夏亚和贝利希雅同时一怔。
“过段时间，等夏亚的伤养好，禁足期结束，你们就去王都冒险者协会，正式注册成为冒险者吧。”
“冒险者？！”
夏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身上的伤痛都减轻了大半。
他穿越以来最大的梦想之一，不就是像游戏里的主角那样，带着自己亲手养成的龙娘，自由自在地冒险吗？
这简直是……因祸得福？！
贝利希雅也睁大了眼睛，冒险者？和少爷一起？
离开王城，去更广阔的世界？
这个念头让她暂时忘记了悲伤和自责，心底涌起一丝奇异的期待。
“不过，” 杰洛特语气一转，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别以为出去就能无法无天。我会让协会的老朋友‘关照’一下你们接取任务的难度评级。记住，你们代表的是沃尔夫冈家的颜面！别给我丢人，更别把小命丢在外面！”
“是！父亲大人！”
夏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是！老爷！” 贝利希雅也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杰洛特看着瞬间精神起来的儿子和仿佛重新找到主心骨的女仆，不由想起当初年轻时的自己。
他走到夏亚床边，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儿子的肩膀，但看到那裹满绷带的手臂，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
“好好养伤，臭小子。”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治疗室，留下身后两个心思各异的年轻人。
房门关上，治疗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夏亚艰难地侧过头，看向床边还跪着的贝利希雅。
少女也正抬起头看向他，红肿的眼睛里还带着泪光，但那份深重的绝望和恐惧已经被一种混杂着感激、决心和些许迷茫的情绪取代。
“贝利希雅……”
夏亚的声音有些沙哑。
“少爷！” 贝利希雅立刻应道，下意识地想站起来。
“别跪着了……嘶……扶我起来点……” 夏亚龇牙咧嘴。
贝利希雅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用最轻柔的动作将他扶起，在他身后垫好柔软的靠枕。
“对不起……少爷……贝利希雅……”
少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又开始哽咽。
“停停停！”
夏亚赶紧打断，他可不想再听一遍自责宣言。
“不是说了吗，我的错！是我玩脱了！而且……”
他看着贝利希雅通红的眼睛，脸上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虽然因为疼痛显得有些扭曲。
“而且……你看，这不挺好？因祸得福！我们能去当冒险者了，真正的冒险！”
提到冒险，夏亚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星辰大海和未知的地下城。
贝利希雅看着他眼中熟悉的神采，那份属于少爷的、永远对未知充满好奇和热情的光芒，心中的阴霾似乎又被驱散了一些。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抹掉脸上的泪痕，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是！少爷！贝利希雅会努力训练，控制好力量！一定会保护好少爷！无论去哪里冒险！”
夏亚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头柜。
那里除了药瓶，还放着一本摊开的、边角有些焦黑的书，正是他那本《空间魔法的应用原理与拓展（禁术卷）》。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嗯……空间偏转的节点计算好像确实有点问题……下次得换个思路……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看着身边少女坚定的眼神，夏亚明智地暂时把它压回了心底。
算了，当务之急是养伤，然后……去拥抱那个期待已久的、属于冒险者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