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莲雅家的店铺，彩莉低着头，小小的身影在长长的巷道里一蹦一跳地前行。
但却不像往日那样，和希尔薇雅手拉手一起前行，这一次彩莉自己走在前面，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东西，一直在低头嘟囔着悄悄话。
同时她的心思完全被兜里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硬纸片占据了。
每走几步，彩莉就忍不住把手伸进兜里去摸索那张纸片，指尖一次又一次下意识地探进口袋，轻轻摩擦到那张边缘有些粗糙的“友谊券”。
感受到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莲雅指尖的温度和那一点干涸的血痕时，彩莉的心才会稍稍安定下来。
这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如此郑重其事的友情信物，意义非凡。
这东西可一定要保管好，绝对不能丢，想起分别时莲雅的表情，这要是丢了，彩莉都没脸以后再次和莲雅见面。
而希尔薇雅和维拉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体贴地给予彩莉独处的空间。
两位阅历丰富的女性低声交谈着，内容从王都近期的香料价格微妙浮动，到某种新式裙撑的优缺点，气氛轻松而自然。
希尔薇雅丝毫没有人类勇者的架子，不想那些王公贵族一样，这样子和女仆随意聊天可能会显得掉面子，损伤自己的地位。
希尔薇雅毕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不在意这些了，况且维拉身为莉莉娅丝的贴身女仆其实地位也不低，而维拉的确在以不卑不亢的沉稳应对和希尔薇雅交流，仿佛她们更像是一对相识已久的朋友。
然而正在往王宫方向走的三人走进一条新的街道时，走在前面的彩莉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金色与白色交织的发丝在路边魔法路灯的灯光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希尔薇雅看到彩莉的脸上带着些许困惑和好奇，彩莉望向维拉，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维拉小姐!”
彩莉忽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震颤。
“关于那个‘月光天鹅’文具店......我后来想了想，总觉得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地址吧?当时情况紧急，谢谢你帮我解围。”
维拉微微颔首，回敬了彩莉的感谢。
“不用谢，身为女仆，这些都是应该的。”
“可我还有个疑惑，当时你说的那个文具店地址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有这个地方有这个人负责干这项工作吗？”
维拉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对彩莉会追问并不意外。
她简明扼要地向彩莉继续解释。
“彩莉小姐，您无需担心。这个安排并非临时起意。事实上，在王都漫长的历史中，像您与莲雅小姐这样，身份差异较大的友谊并非个例。为了维系这份纯粹的情感，避免身份隔阂带来的困扰，前人便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折中的办法?”彩莉有些听不懂维拉的意思。
维拉继续平静地叙述。
“‘月光天鹅’文具店是真实存在的，它的经营者，那位女士也确实存在，而她还有一个身份，她还是王宫一位值得信赖的联络员。所有寄往那里、注明给特定‘客人’的信件或礼物，都会被安全地转送到王宫内相应的收件人手中。这是一个运行了许久的、心照不宣的渠道。”
彩莉听完，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
她原本还以为这是个即兴编造的谎言，内心一直有些不安，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周到且成熟的考量。
“原来是这样，既不欺骗朋友，又能保护好彼此，真是...太棒了!”
彩莉由衷地感叹，心里一块小石头落了地，起码没有真的欺骗莲雅，纵使以后某一天真的被莲雅发现了，我想莲雅也不会失望吧？
想到这里，彩莉脸上重新露出轻松的笑容，转身继续蹦跳着前进，这次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看着彩莉的背影，希尔薇雅和维拉却默契地同时放慢了脚步，将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开一些，确保对话不会被前面的小家伙听了去。
“维拉...”
希尔薇雅的声音压低了些，蓝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这个安排，真的能长久吗?莲雅那孩子，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得多。”
维拉轻轻吸了口气，棕色的眼眸望向远方，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一丝现实的冷静。
“希尔薇雅大人，地址和渠道都是真实的，王宫的相关事务也一直有人负责。我没有说谎，这些您还可以等会到王宫后找莉莉娅丝殿下确认。”
“没事，我相信你的话。”见维拉这么肯定，希尔薇雅也相信维拉的话，维拉身为莉莉娅丝的贴身女仆，是不会简单说这种谎话的。
“但是，恕我直言，以我的观察，莲雅小姐很可能迟早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哦，为什么?”
希尔薇雅微微挑眉。
“首先，莲雅小姐非常聪慧敏感。其次...”
维拉顿了顿，看眼前的彩莉还自在的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才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前去接应您和彩莉小姐时，身穿的是莉莉娅丝公主殿下贴身女仆的特定制服。这种制服的款式与普通贵族家的女仆装有细微但明确的区别，对于生活在王都、见识过各色人等的居民来说，并非完全无法辨认。”
她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月光天鹅’的存在及其真正功能，在王都的平民阶层中，某种程度上已经演变成一个‘公开的秘密’，或者说是一种社会潜规则。”
“社会潜规则?”
“没错，就像人们知道某些区域是贵族区不便随意踏入一样，大家心照不宣。莲雅小姐的母亲，甚至莲雅小姐本人，很可能早已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当我们说出这个地址时，她们或许就已经明白了背后的含义。”
希尔薇雅沉默了片刻，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会不会反而伤害到莲雅，或者玷污了彩莉这份真诚的心意?”
“我不这样认为，希尔薇雅小姐。”维拉的语气非常肯定。
“正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友情是真诚的，所以这种善意的、带有保护性质的‘规则’，才不会成为阻碍。相反，我认为这更能激发莲雅小姐的斗志。”
“斗志吗...”希尔薇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沉思了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