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的效率很高。
在刑堂主以“保护证人”为由的命令下，苏梧和林洛甚至没能回到那个破旧的杂役房，就被直接“请”进了宗门分配给苏梧的亲传弟子洞府。
苏梧的洞府不大，石壁温凉，烛火安静地挨着墙角燃。
门被从外面反扣，动静被阵纹吞没。
名为护持，手法却像看押。
从大殿里落下封口的那一刻起，味道就变了。案子不往查谁的方向走，反倒开始讲别让人知道。再过几个月是七宗大比，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变成对家的口实——丢的不是一个人，是一整个宗门的面子。
所以，眼下最先被处理的，可能不是魔修，而是消息。
问题解不了，就先把问问题的人与知情人都按住，这才像执法堂的手段。
屋里只有两张榻、一张案几。苏梧把黑木匣放在案上，伸手才发现掌心全是汗。她坐下，背脊紧得像拉满的弦，呼吸试着放慢，却总听见心跳在耳骨里一下一下地敲。
“我的小姐。”
林洛开口，声音很轻，
“你今天，做得很好。”
苏梧嗯了一声，没回头。
林洛走近了几步，站在她身后，呼吸温温地落在她的侧颈。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苏梧握拳的指节上，指尖凉，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抚平她指背上鼓起的青筋。
“别绷这么紧。”林洛笑，贴得很近，
“你已经成功帮我解决了。”
苏梧喉咙动了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想帮主人办事。”
“办得漂亮，我很高兴。”。
林洛忽然伸手，覆在苏梧的手背上。
她的手很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透过皮肤，像是把人的骨节慢慢烫软。她低头，睫毛在灯影里投下一小束淡影。
苏梧的心口猛地一紧。
自己想后退，却林洛靠得更近了一点，
她前世是个男人，现在被这样一个女孩子贴着耳根子说话，心里突然乱成了一团。
“你知不知道，”
林洛忽然问，声音像风从细缝里穿过去，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梧愣了下，下意识接话：
“考验我？”
林洛没说话。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但苏梧感觉到了。
苏梧的思绪刷地铺开。记得那本书里，林洛从没正面登场，只是被渲染在别人的回忆里。
自己当时还跳着看，很多中段都掠过去
她盯着黑木匣，想着那些暗黑流小说的剧情，回答道：
“那就是为了扰乱内部，杂役房能练邪功，底层都能摸到邪功。上面一点，甚至内门都已经有人是魔宗的人混进来了。到时候宗门内部会起疑——彼此验查、互相怀疑，派系之间会裂。你趁乱出手……”
林洛终于笑出声。
她俯身，唇几乎擦到苏梧的耳廓，说话时一呼一吸全落在她皮肤上。
“把我想得这么黑暗做什么？”她说，“我只是想回升自己修为，又不是嗜血。”
苏梧坐直了，肩膀紧了一下，猛地回头——与那双眼睛撞了个正着。
那本小说的片段还是会往外冒宗门被她覆灭、血海一片。
“那你……”她的声音失了稳，喉间像被什么刮了一下，
“那你做这一切——”
“为了住在你这里。”林洛眨了眨眼，很认真，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和你住在一起。”
苏梧狠狠地怔住了。她的脑子里“嗡”地炸了一下。
前世的经验瞬间失效，所有准备过的应对词句全被这句轻飘飘的话撞散。
她甚至没法立刻判断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又一重试探。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子慢慢热了起来。
林洛看着她，像是很满意这个反应，笑弯了眼。
她退开半步，又忽然正色，换回她那种和年龄不太相称的冷静。
“不过，”她收了笑意，
“你猜的也不全错。”
苏梧一瞬回神，指尖在木匣边缘扣了一下：“不错在哪里？”
“宗门里，有魔修。”林洛垂下眼睫，轻声，
“不是最近才有。从我们刚上山的那一天，我就感觉到了。”
“什么！”苏梧此时脑子突然像断触了一样。
“嗯。”
林洛点头，
“很淡，埋得很深，有阵法压着，有药遮着，但是伪装的依旧没我好。”
她顿了下，慢慢补了一句：“今天来审理的那位堂主，身边也带着那股子味。”
苏梧心口一紧：“他是魔修？”
“他不是。”
林洛摇头，“是他旁边的人。看他自己有没有发现吧。我没那个闲心拯救别人。”
她转过脸来盯着苏梧：“你怕吗？”
苏梧没立刻答。
前世自己大病不断小病不停，如今穿越到这么个世界，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自然是十分惜命。
“怕，”她说，声音不高，
林洛笑了，像被逗乐。
她的手覆上来，指尖的凉慢慢压住苏梧掌心的热。
“那就好。”她俯近一点，吐息擦过耳畔，
“怕的话，就多往我这边靠靠。”
“我不管别人。可我的小宠物——我会护着。”
屋里突然变得很安静，烛火被压低了一指，金色的光贴着两人的侧脸流动，像时间也被按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我的小姐。”
林洛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坐这里，离我近一点。”
苏梧犹豫了一瞬，心跳没来由地加速，她给了自己个台阶——就一会儿。
然后在榻沿挪了挪，靠了过去。
膝盖隔着衣料，轻轻触碰到林洛的，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撩拨。
她偷偷瞥了一眼林洛，她唇角的笑意软得像蜜，让人不自觉放下戒心。
“别想那么多，”
林洛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像哄小孩，又像在撒娇，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今晚，睡一会儿，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苏梧“嗯”了一声，喉间干涩，却又往前挪了挪，更靠近了林洛一些。
苏梧只感觉暖意沿着耳后落下，身上的紧张感终于软了下去。
眼皮不自觉合了合，便沉沉的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