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点九九章:(无题)

作者:Error博士 更新时间:2025/7/30 15:48:52 字数:15936

1

「啊哈哈哈,没想到你在米兰的新家还挺大的嘛,」古尔薇格晃着头微笑着跟欧雷尔斯说道:「本宝宝大概知道你为啥从冰岛搬到这里来了。」

不过欧雷尔斯倒是没理会古尔薇格对他家的赞赏话,他只是看见她放在门口那大大小小的行李,准备自己动手帮她搬运,刚准备施展术式。她的话语便飘入了他的耳后:

「啊,那些行李啊,本宝宝自己就可以捏~不必劳烦您嘞~」

一个照面,她已经轻盈的闪现到欧雷尔斯的身后,然后往门后蹦跳着退了几步,轻快的打了一个响指,那些行李便像是有意识般自主飞入欧雷尔斯给她准备的房间里了

「本宝宝已经出售完在瑞典乌普萨拉的老家了,本宝宝人生的最后一年就住在你意大利的新家了。」

话音刚落,古尔薇格便坐在客厅那米黄色沙发的正中央处了,她直勾勾的盯着欧雷尔斯,坦然的道出自己目前的窘境:

「你清楚的,本宝宝已经只剩下一年的寿命了,你给本宝宝送终的时候可别哭鼻子啊,本宝宝最讨厌哭泣了,生离死别本就是自然规律,何况有的人想死也死不了呢。就像那个雷蒂丽·坦格洛德求死不得啊,她可真可怜又不能像芙罗兰·克洛伊杜尼那般思考。等等空气的这股香甜的味道是——?」

空气里弥散的香甜气息令古尔薇格停下了她的言辞并撅起鼻子细嗅了几下。

「这个是红糖水的味道?哎本宝宝可没痛——」

「不是给你的,是给她的。」

欧雷尔斯在说这话的同时用左手手指指着刚从卧室里出来的格莉姆妮尔,尔后用右手递给她一盒前列腺素合成酶抑制剂。

「一定要按照说明书上的要求吃药啊,格莉姆妮尔。」

「好的!大哥哥!」

她欣喜的接过欧雷尔斯的药,当她扭过头时发现了古尔薇格——这个她从未见过的红发女子

「你是?」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询问着古尔薇格。

「本宝宝是那个大哥哥的好朋友捏,你可以称呼本宝宝为古尔薇格。」

古尔薇格笑眯眯的拍了拍格莉姆妮尔的头,仔细端详着这个谜一般的格莉姆妮尔。

这女孩身材娇小,目测一米四五左右,一身粉色洛丽塔服装。有着柔顺蓬松的及腰金发和雪白的肌肤,容貌虽然仍显得青涩,却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的气质。看起来很温柔纯真老实,真令人难以置信这个少女前些天还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被追杀者。

而当古尔薇格看见格莉姆妮尔开始摆弄茶几上的遥控器时,她便说道:「啊,你要看电视吗?那本宝宝不打搅你了。」

话音刚落,她便遁入厨房,与正在煮着红糖水的欧雷尔斯会面交谈:

「不过有一说一,她住在你家也有小半年了吧?你是真打算养着她吗?而不是和以前一样把她送到孤儿院或者找到她亲生父母去吗?」

「她的记忆被人为破坏了一大片,档案更是尽数销毁,她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团。何况那些人阴魂不散,有好几次他们试图闯入我家强行带走她,都被我留下的符咒给阻拦了。而且她的身体情况相当糟糕,先前我带过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发现她的各项数据指标皆低于正常人的平均水准,免疫系统也是如此,肢体机能有部分缺失。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去孤儿院。」

「所以你就让她这样留在你家咯?不过也没关系,本宝宝帮你照顾捏~」古尔薇格歪了歪脑袋撅了撅小唇。

「那多谢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只能你来帮忙。」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神秘的从背后拿出来一打卫生巾,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哎嘿?她难道不会自己换吗?」古尔薇格挠着头问着。

「她总是忘记换这个,我又不太方便给她弄,只好——」

「明白、明白、本宝宝明白捏——」

「另外, 」欧雷尔斯忧心忡忡的贴近她的脸庞,耳语道:「她的身体状况,嘶,怎么说呢…已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哦吼吼吼?怎么这世上还有让你欧雷尔斯都束手无策的事情 ?」古尔薇格难以置信的微笑着。

「就是,组成她身体的每一个原子都被刻蚀了卢恩符文,我认为能做到这一点的目前世上没人能做到。」

古尔薇格突然眉头紧蹙,收起先前的嬉笑,整个人也严肃了起来。

「嘶!这就令人难办了啊,『超绝者』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魔神……」

她忽然感到些许不安感,额头不时冒出豆大的冷汗。

「不过接下来,我们对付的可不只是阿萨特鲁了。还有『古代遗产继承局(Ahnenerbe)』,他们这帮人有本事,他们已经拉起来整个魔法界的人要跟你干了,本宝宝知道你的本事,可——」

而在他们说话的空儿,格莉姆妮尔被红糖水的香气吸引悄悄地打开了厨房的门:

「那个,大哥哥…你真的要对抗那些人吗?那些人真的很可怕,我不希望你…像他一样……」她说着说着,开始不由自主地抽噎起来,眼眸也泛着晶莹的泪花。

古尔薇格有些诧异,她半蹲下来,笑眯眯的安慰着她:

「小姑娘,这个你不必怕,欧雷尔斯仅仅是在卢恩方面就可是卢恩大师呢,一百个女武神都不够他打的。」

「但他们有…有一个…一个一个…啊!我为什么说不出来祂是谁了?」

她说着说着,眼睛猛地迸射出几道幽幽的银光,她的面容扭曲起来,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头部,嘴里不由自主的念叨着不成形的言语。

欧雷尔斯暗叫不好,还未等古尔薇格反应过来,欧雷尔斯抢先在格莉姆妮尔头上比划了一个Svefnþorn,她片瞬失去了意识沉沉的睡去,身体也自然而然地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的向后栽倒,但在倒地的前一刻被欧雷尔斯抱了起来。

「每当她试着去回忆的时候,她总是会出现如此症状。」

欧雷尔斯一边对古尔薇格解释道,一边先关了厨房的火再向卧室走去,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给她盖上天鹅绒的被子,还在她的枕头边放了一个洋娃娃。

「事情比本宝宝想的更糟糕。也罢,本宝宝能拉几个是几个,也算帮人帮到底了。」当欧雷尔斯来到客厅时,古尔薇格倚在厨房的门框处颇感无奈的叹息。

水晶灯吊悬在藏青色的天花板上,闪着幽幽的灯光,显得有一点孤独。

「我知道你联络准备了不少,其实我私下也联络了一些人,例如『约翰内斯·布鲁斯(Johannes Bureus)』可惜他三天前去世了。英格威家族不想管。不过好在柏德蔚姐妹、『拭暗晨曦』结社、罗森塔尔家族等还是愿意来的,一会儿家里还会来两个人——」

古尔薇格瞪大了双眼,尔后半是赞许半是震惊的露出欣慰的笑容:

「哈啊?你竟然也开始联络他人不像以前那样单打独斗了,有长进啊哈~」

「对于魔法侧那群人我一个人就可以应对,但总得有人照顾那个小女孩以及别让其他人拆我家吧。」

欧雷尔斯的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声音自地上响起直直的灌入。

「说的是呢,没有本大爷怎么行呢?」

「欧雷尔斯先生,您的朋友我给您带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残碎的身影从欧雷尔斯的背后出现。

在欧雷尔斯的右手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独臂男子,他穿着以红色为基调的服装、体型看起来并没经过什么特殊锻炼,只是他的神色不是那么健康,略微憔悴些。

而在欧雷尔斯的左手旁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子,额头上戴着一个老旧的护目镜,身上穿着实用而厚实的布料制成的深色夹克,在裤子上面还围着工作用的围裙,不过她的眼眶深陷、皮肤苍白、非常瘦削。

「没想到这么快的吗。」欧雷尔斯摆了摆手,看他的神情略微有些惊奇。

(哎嘿!那俩是谁?本宝宝怎么没印象的?)古尔薇格的声音以心灵感应的形式与欧雷尔斯沟通着。

(那个女仆是席薇亚,1940年德国——现在应该叫日耳曼尼亚吧,在征服英国血洗伦敦时我救下的那个女婴,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了。

至于这个独臂男子是1943年日耳曼尼亚在进军西伯利亚时被卡尔·玛丽亚·威利古特打成重伤被我救助的那位……现在以『军神提尔』为名的魔法师,他和二十三年前一样年轻,样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2

深沉浓郁的夜自寰宇间零落下来,黯淡了意大利的灯红酒绿。清冷的月也蜷缩了身影不留下丝毫痕迹,唯有几颗星辰闪烁着寥落稀疏的光。

而在米兰公寓里一个袅娜依人、晶莹剔透的少女,正准备试着逃离这里,她轻巧地翻身下床,踮起脚尖,用手指掐着拖鞋弄到一旁,光着脚一点一点的挪动,接近到门后,用纤细的秀手缓慢的按压门把手下来,尔后将门缓缓移动,蹑手蹑脚的意欲逃离这里。

(这个大哥哥是个好人,但我不能把他给坑害了,就如同先前庇护我的那些人……那些追杀我的坏蛋……呜……绝对不能。)

可忽然不知从哪里发出三声字正腔圆的中国字:

住!住!住!

话音刚落,她片瞬身子僵住了,稍作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被定身术给定住了。

(不要再试着逃离这里了,现在几乎整个魔法侧都在要你。)代表欧雷尔斯的言灵操着近乎听不到什么感情的腔调跟她心灵感应着。

(谢谢您的好意,可是大哥哥,我留在这里也是您的祸害啊。已经有太多人因为……庇护我而……我也不能……不能)格莉姆妮尔说着说着,她的眼便盈满了泪水。

(可就算如此,你至少也得会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啊)

……

……

『哔咔——!』

欧雷尔斯操弄着遥控器,关闭了监控的录像播放,古尔薇格勾了勾唇,有些淡漠的笑着:

「嚯嚯嚯,所以说捏~」

「不过现在比之前好太多了,她一开始还是很有抵触心理的,也从未提及她的一句过往。」

欧雷尔斯双手抱胸,略微疲惫的说着。

「所以说你作为她的第一监护人~开玩笑的,不过本宝宝真的觉得你已经成了她事实上的监护人,本宝宝觉得恁很有必要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也该让那群玩意们知道即将成为魔神的人是个什么级别捏~但本宝宝也觉得……你应该现在教导她如何驱动魔法,我觉得现在也是可以了。」

古尔薇格刻意轻松的说道,那深邃的眸里恍惚有什么东西飘落下来。

「毕竟她作为被追杀者,本宝宝觉得那个格莉姆妮尔并不想自曝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你也不会去查她的资料。但是这么谢天恁对她像好父亲那样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我敢说她对你欧雷尔斯的印象正在逐步改善,因为她觉得你这个大哥哥是值得依赖的人。一句话,大干快上捏。」

她在说话的当儿,用手指稍稍用力戳了戳几下欧雷尔斯。

「你……我……这这这……」欧雷尔斯尴尬的语塞着。

「这烂摊子可是恁接的捏~」古尔薇格那绝艳的脸不经意间划掠过一抹邪魅的笑容。

……

……

如丝绒布般平整雪白的极地映入了她的眼帘,空气好似也凝滞起来。虽是极昼时分,阳光却不似寻常般灿烂,反而瑟缩了起来,整个天地恍若在无声呐喊着。

这便是南极的极点,极端恶劣的气候使得这里人迹罕至,却也是练功的好去处。

她默默的合上眼眸,稍作一会儿她的身体便泛着紫光徐徐上升浮于空中,手掌心处缓慢凝聚起乳白色的光球。尔后娴熟的抬高手臂,手指轻轻的拨弄几下,那光球变细变长化作两只箭,仅仅只过了几秒它便被她随手甩了出去,宛若狂风般横扫这片极北之地,陡然间地上的雪被弓箭狂吼着掀上了天,在空中划掠过四道优美的弧线,尔后远处传来六声爆鸣:

『轰!轰!轰!轰!轰!轰!』

远处的浮冰被炸碎成无数的冰粒四处飞溅,可转瞬间这些冰粒被化作轻柔的雪花,从天上悠悠飘落。

「她看起来悟性很高吗?随随便便的攻击就能整出这么狠的效果捏~指不定是『原石』那种天生得到个人现实的能力者呢,跟你一样捏~」古尔薇格赞许地笑着、颔首,看模样就知道她十分满意格莉姆妮尔的操作。

「确实,她甚至比我那个时候还厉害。」欧雷尔斯的面庞也跟古尔薇格一样,展现出一丝笑意。

可当他们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时,他们却意外的发现格莉姆妮尔没有露出多少笑容,反而紧揪胸口,貌似哀恸不已的模样。但若细细看,格莉姆妮尔的眼却若火般燃烧。

(果然比以前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弩』的威力不可能这么弱小,祂现在锁了我的口让其他人不知道祂的存在……也就是说我只能独自面对祂,可现在、可现在、可现在我怎么可能与祂为敌了?!)她如此想到

此时一阵冷风吹拂起她的一头秀发,将浮于脸上的悲哀与失望尽数遮掩。

「谢谢夸奖,只不过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我只会拖后腿。」

她无助地叹着这一句话。

古尔薇格皱了皱眉,似乎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欧雷尔斯则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抚摸她丝绸般柔顺的头发,尽量压轻嗓音的跟她说着:

「没关系的,没事的,你已经做的够好了。都是一步一步过来的,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我做的还没你好呢。」

而过了好一阵子,格莉姆妮尔才收拾好心情,勉强的挤出笑容来搪塞着欧雷尔斯的宽慰。

……

……

Þann gel ek þér fyrstan,þann kveða fjölnýtan,þann gól Rindr Rani,at þú of öxl skjótir,því er þér atalt þykkir;sjalfr leið þú sjalfan þik.

我为你唱的第一首巫歌:人们常说吉人自有天相助,巨人雷恩曾经引吭高歌,告诫情人林德莫张皇失措。你要把心里担忧的凶险,从你双肩上把它们全甩掉。休管他人的闲言和碎语,你一生的路应该自己去闯。

Þann gel ek þér annan,ef þú árna skalt viljalauss á vegum,Urðar lokur haldi þér öllum megum,er þú á sinnum sér.

我为你唱的第二首巫歌:你出门远行路上跋涉辛苦,务必约束自己行为要检点,切莫恣意放任作乐又寻欢。命运女神总会给你庇佑,往往辱没自己的正是自己。

Þann gel ek þér inn þriðja,ef þér þjóðáar falla at fjörlotum,Horn ok Ruðr snúisk til heljar meðan,en þverri æ fyr þér.

我为你唱的第三首巫歌:泅水过河遇到汹涌的急流,眼看要没顶被河水溺毙。霍恩河和路德河白浪滔滔,哪条河都流向死神海尔。你务必镇静不可乱了方寸,自会减少危险保住平安。

Þann gel ek þér inn fjórða,ef þik fjándr standa görvir á galgvegi,hugr þeim hverfi til handa þér,ok snúisk þeim til sátta sefi.

我为你唱的第四首巫歌:若是遇到仇敌已拿定主意,打算把你送上绞刑架去。切莫惊骇恐慌失去了镇定,说不定他们会回心转意。最后刹那捐弃对你的嫌怨,全凭你化敌为友的本事。

Þann gel ek þér inn fimmta,ef þér fjöturr verðr borinn at boglimum,leysigaldr læt ek þér fyr legg of kveðinn,ok stökkr þá láss af limum,en af fótum fjöturr.

我为你唱的第五首巫歌:若是身陷缧绁戴镣上铐,你的两手双足都捆绑住,我自有化解枷锁的符咒。只消朝你双腿上唱支歌,你手上的铁锁便会崩开,两脚的镣铐会不翼而飞。

Þann gel ek þér inn sétta,ef þú á sjó kemr meira en menn viti,logn ok lögr gangi þér í lúðr saman ok léi þér æ friðdrjúgrar farar.

我为你唱的第六首巫歌:若是大海上航行遇到险情,暴风雨比哪一回更吓人,面对狂风恶浪你泰然处之。心里默念你的船不碍事,必定能渡过难关旅途平安。

Þann gel ek þér inn sjaunda,ef þik sækja kemr frost á fjalli háu,hræva kulði megi-t þínu holdi fara,ok haldisk æ lík at liðum.

我为你唱的第七首巫歌:若是被坏天气困住在野外,人在高山上又遇到大雪。一阵阵透骨朔风狂吹猛刮,但愿不会将你的身体冻馁。你务必用衣服裹紧四肢,免得手脚挨冻得了坏疽。

Þann gel ek þér inn átta,ef þik úti nemr nótt á niflvegi,at því firr megi þér til meins gera kristin dauð kona.

我为你唱的第八首巫歌:暮霭沉沉四周已晦冥昏暗,你只得露宿在野林荒山。若是见到有女 殍暴尸野外,不可亵渎赶紧设法掩埋,让死者安眠是基督徒本分。

Þann gel ek þér inn níunda,ef þú við inn naddgöfga orðum skiptir jötun,máls ok mannvits sé þér á minni ok hjarta gnóga of gefit.

我为你唱的第九首巫歌:若是你与人口角争吵不休,那个壮汉拔剑炫耀自己。你务必头脑冷静毫不冲动,出言吐语都要把握分寸,惟独你自己才能解救自己。

格莉姆妮尔忽地在自己的卧室里以床为地婆娑起舞,身躯如自由的云雀般轻盈飘舞着,那婀娜的倩影如千年的佳酿般令人沉湎其中流连忘返。

而那清脆的巫歌声音向四面八方蜿蜒着,好似夜间迷惘的诗人喃喃着古老的歌谣。宛若被信徒折翼于纯白教堂的天使般,那是血的空灵音域。

而不经意间发现这个秘密的欧雷尔斯在恍惚间看见漫天的星海悄然沉没在迷雾不见踪影,徒留冷冽噤声的寒树。在隐约中窥探见希望的零落。

(这种歌声,这种妖异的美感。格莉姆妮尔,你的身上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

……

在某一天的早晨,当欧雷尔斯又一次要出行的格莉姆妮尔羞答答的摆着身子,这些举动勾起了欧雷尔斯的好奇。

他刚想问她这是什么,他的双手就被她强塞了一个布娃娃:「嗯…啊……」

「这是什么?」欧雷尔斯难掩好奇的观望着这个布娃娃,不一会儿就发现这布娃娃有些像前些天时他放在她床头上那个洋娃娃,只不过在此基础上被饰以玫瑰的花纹,而且还有股沁人心脾芬芳馥郁的暗香。

格莉姆妮尔此刻面露红晕,有些怯生生的笑道:「那个,我给你做的『魔术娃娃(Dragedukker)』,希望这东西能给你带来好运。」

欧雷尔斯把布娃娃拿起来细细的观察着,发现那布娃娃的头上别着一个古怪的玩意,看外观是看起来很适合让狗叼着,形状笔直的骨头的东西。

他轻轻的摆弄了一下那玩意,发现这个物品还可以自由改变大小。

(看起来很像我的『骨船』呢。)

欧雷尔斯的心头一暖,他欣慰的笑着回复她:

「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得走了……」

过去的他还不知,格莉姆妮尔——抑或称为欧提努斯,将于日后成为夺走他一切的魔神。

唯独那个骨船,他却能借古尔薇格之力从祂那里又复刻了一个,未曾让其消失于过去。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几无魔力的情况下及时为受伤的她和上条当麻挡下那致命的攻击。

但那已是后来的事。

他刚要起身,格莉姆妮尔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角,欧雷尔斯有些错愕的回头。

发现格莉姆妮尔鼓起了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看起来思绪万千。

欧雷尔斯俯下身子亲切的问道:「怎么了?」

「大哥哥……我没事……我只是家里呆久了,有些无聊,几乎哪里也去不了。」

「好的好的,等我回来后就带你出去玩。」欧雷尔斯一边说着一边思索着,这的确是事实。

毕竟欧雷尔斯的家就这么大,她不能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出去,出去就会被那些人追杀。

而自己昼伏夜出,也没多少时间在家里陪她。

(有时间抽空陪她玩玩吧。)

「有时间的话……能带我出去逛逛就可以了……」格莉姆妮尔仿佛意识到欧雷尔斯的想法,她娇怯怯的低下头颅,扣着小手嘟嘟囔囔道。

「去哪儿?」欧雷尔斯问道:

「哪里都行,只要有你在。」

欧雷尔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楞在原地懵懂地挠着头,好半天才支吾出口:

「那,好吧——」

(嘿嘿!大哥哥你做的好啊~就跟他一样啊~)

她不知道为何、下意识的想说着这句话,但话到嘴边又被她憋了回去,只是在欧雷尔斯的身影逐步消逝时,悄悄地朝他吐了吐舌。

3

(本宝宝真的觉得应该去带她游玩一下,而且有必要大战前放松一下你的心情捏~比如——游乐园……)

古尔薇格的建议在这些天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处。

(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也该让自己放松一下吧。)

一轮柔和的朝阳挂在湛蓝深远的天穹东南角处,向极远处伸出数千万道光芒轻轻抚摸着这片大地。

这时一阵微风拂过,清新的气息夹杂着花的芬芳扑面而来,顿令人心旷神怡,放眼望去,满目辉映着生机盎然、活力四射的景象,它们交相辉映共同勾勒出一幅幅流动的梦幻画卷。

「倒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啊,而且另外一个我最近也是销声匿迹不见踪影,真的可以放松放松一下自己了。」格莉姆妮尔小声嘀咕了几句,这很罕见,不过欧雷尔斯没有听见。

而一进那游乐园,数不尽的游乐景色映入了她的眼帘,每一个地方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她那对水润润的大眼睛霎时明亮了起来,几乎不假思索,迫不及待地向滑梯发动了冲锋。

「哎,慢点小心点啊!」欧雷尔斯对她喊道:

她手脚并用,须臾便伶俐的爬上那蓝色滑梯的最上方,尔后双手死死地抓靠着边沿,有些害怕的蹲下来。稍稍挪动了几下,她『嗖』的一声,顷刻间滑了下来。刚一到底,便又迫不及待地再上去,只不过越到后边她害怕的神情越来越少,到最后全然不怕,驾轻就熟的肆意玩乐。

欧雷尔斯见她玩的尽兴,也不好意思打扰,就在附近的一个长椅坐下,一边看着她一边悄悄地画了一个名为Davíds Ínnsíglí的『魔符(Galdrastafir)』悄悄地印在她身后以守护她。

虽然先前古尔薇格给了她格莉姆妮尔一个『北方女巫的吻』,但他还是觉得光有这个根本不够的。

约莫玩了半个小时后,她才玩腻了离开滑梯,向着滑梯左前方的跷跷板走去。

「大哥哥,一起来玩啊!」

格莉姆妮尔一屁股坐在跷跷板的一端,对着他摆手道。

「这……」

欧雷尔斯有些犹豫,毕竟跷跷板的原理欧雷尔斯是知道的。

就是在狭长而厚的木板中间装上轴,然后架在支柱上,两人对坐两端,轮流用脚蹬地,使一端跷起,另一端下落,如此反复游戏以取乐。

而他作为一个成年男性,体重与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相差过大,怕不是玩不起来。

「来吗,来吗,我只想和你一起玩~」

可是面对她那殷切、真诚的请求,欧雷尔斯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便在手心处比划了一个魔符——ᚵᛆᚾᚦᚱᛂᛁᚧᛆᚱᛋᛏᛆᚠᚢᚱ.

这原本是一个飞行咒,但他控制力度以方便控制自己的体重以能和她陪她一起玩耍。

格莉姆妮尔用两手紧紧握住把手,双脚放在专门蹬踏的地方,而他则双脚自然垂下。

跷跷板慢慢的摇了起来,在飞行咒的作用下,时而高高升起,时而沉沉落下。玩得好不尽兴!

这种简单纯真的快乐,她愣是陪着他一起享受了一个多小时,也许对于她来说这种岁月静好实在是太难得的事物,便是连玩跷跷板也成为幻想的国度。

而当她终于玩腻后,又旋即被旋转木马勾住了魂魄,只是排队的人过多,令她有些烦躁,可终于轮到她的时候,那些烦躁也转瞬即逝化尘残影了。

旋转木马慢慢的,轻轻的旋转起来,她随着木马上下移动,一抹温柔的笑自她的脸上荡漾开来。

她的金色长发随风凌乱起来,倒与旋转木马浑然华为一体,成为飞旋的金黄色光带,仿佛时间也跟着喜悦起来,欢快地哼着成调的小曲一动飞旋着。

刚一下马,她的肚子便咕咕的叫了起来,一边不停地用抚摸着肚子一边慨叹:

「啊?这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我在这里玩了这么长时间吗?」

欧雷尔斯低头看看表,这才发现已经到11:52了,正好到中午了。

「那……你想吃什么?」欧雷尔斯向她询问道。

格莉姆妮尔倒也爽快的回应着:「只要有炸薯条就可以了,其余的随便吧。」

她轻快的哼着小曲,满面春风地向游乐园的餐厅走去,排着整齐的队伍。格莉姆妮尔一口气点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有鳕鱼片、有鸡肉汉堡、有蔬菜三明治,当然还有格莉姆妮尔最喜欢的炸薯条。

「哎哎,要不坐这里?这个桌子的颜色我特别喜欢哎!」

欧雷尔斯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所说那个海棠红色桌子所在的地方稍微有些偏,但靠着窗户可以欣赏到外边的风景,而且还正好是背阳面不必被太阳晒着,附近也没有人在那里,宛若无人知晓的桃花源般。

他点头示意,两人便向那里走去,坐在仿制藤条编织成的靠背长椅处悠闲地品味着美食,享受这惬意舒适的静好时光。

他们看着不远处被打理整齐的草坪,看着这些嫩绿色的小精灵如油画般均匀细腻的涂抹在地上,心情也随之舒展开来,欧雷尔斯的眉梢往上翘了几度,格莉姆妮尔的神色露出些许缱绻。

美食散发的馥郁香气好像熏得格莉姆妮尔恍若醉酒了般,不一会儿她便困乏了起来。

「呜,我好困啊,大…哥哥,我要睡觉了……」

她懒洋洋的垂下怠惰的眼皮,现实与梦境的交界开始变得迷离起来,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而当她醒来之时,却看见自己正与欧雷尔斯一起坐在餐厅外的长椅上,太阳慵懒的躺在西南处的天空,自己正偎依在欧雷尔斯的怀里睡的香甜。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现在是下午三点整。」欧雷尔斯说道

「啊!我这么能睡的吗?」她顿时花容失色,困意一下子消去了大半,有些绝望的叫嚷着。

「没关系,不还有两个小时吗?接下来你想去哪里玩?」欧雷尔斯耐心的宽慰着她,毕竟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了。

格莉姆妮尔低下头,揉了揉惺忪的碧眸,稍作思索后答复道:「唔,我得醒醒盹,有了!我要玩海盗船!」

「啊?可是你的身体状况不能——」

「不行,我就要去,我必须去!我一定要去!」

她突然强硬起来,甚至有些蛮横无理。

欧雷尔斯刚想准备反驳,古尔薇格的话在这时轰入了他的大脑。

(本宝宝还是建议让她去一下,看看她身体能不能扛得住,毕竟社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哈~)

(那这,如果她身体真的——)

(本宝宝的吻会保护她的,我好歹也算是北方女巫,就算出事也会把伤害压到最低捏~)

他有些无奈的带着格莉姆妮尔排了好长的队上海盗船。

但还是为了她的安全,与她并排在海盗船的最中间处。

『叮!』

海盗船开启了。

他感受着海盗船越荡越高、越荡越快。

不时高高飞起,恍若猛地一声扶摇直上,直至九重九的天顶,好似日月星辰可以在那一刻伸手摘落。却旋即骤降,一个迅猛的大俯冲只片瞬跌落于谷底,几无翻身的可能。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魔法师,欧雷尔斯倒是丝毫不惧,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四处观察有没有敌人借此时机搞偷袭。

但格莉姆妮尔则显然没那么镇定了,她下意识地闭紧眼睛,害怕的从喉咙处撕扯出尖叫声。她的心脏开足马力的怦怦直跳,甚至一度盖过了她的叫声。

当海盗船停摆后,格莉姆妮尔在欧雷尔斯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欧雷尔斯的肩膀,两只眼睛则紧张的盯着脚下,口齿不清的絮絮叨叨着:「莫事的,莫事的,不要怕。」

(看来她不适合过于刺激凶险的。嘶,后边的大战…本宝宝…有好些麻烦力——)

「连海盗船都这样,那看来跳楼机和过山车也就不必去游玩了。」欧雷尔斯在她稍微恢复了神智之后有些严厉的警告她。

「那,鬼屋可以吗?」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我至少得保证你的健康,所以不可以去那里啊。」

「啊~唉~」

格莉姆妮尔略微失望的叹气,但欧雷尔斯说的话确实没错,自己这种身体状况真的经不起折腾,真的有可能在鬼屋里被活活吓死。

「碰碰车总可以吧?」

「那个…好像不是特别刺激,倒是可以。」

也许是临近关门时间了,这一次她倒没排老长的队伍,很快就轮到她了。

她轻巧地坐进这个车,没花几秒钟就系好了安全带。

(唔,这个车只有一个油门和方向盘呢,不过也好。)

刚做好准备,碰碰车的游戏便已开始了。

她猛一踩油门,娴熟老练的抓着方向盘左右转动,不停地和别的车相碰。

『咣!咣!咣!咣!咣!咣!』

稍坐一会儿她便和七八辆车撞到一块儿去了,发出来一连串沉重的闷响声。

可她一个右打死,车高速的旋转,从几辆车的缝隙之中灵巧的撞出一条坦途,她暗自得意得窃笑着,跑到很远的地方到处乱窜。

有几个被撞的很不服气,意欲也要撞撞她。可她如泥鳅般转进如风,那几个人穷追不舍就是死活追不上。

(想跟我斗斗,你们还嫩呢!)

她狡黠的笑着,稍稍拨弄了几下方向盘,一个神龙摆尾就轻松的让他们躲闪不及自相撞击了,可饶是如此她意犹未尽。她又是一个左转向再猛给油门,用一种横扫千军势不可挡的气势向他们撞了过来。

『咣!』

在结束铃音响起的一刹那,她成功的又一次撞倒了他们。橘黄色的阳光为她镀上层的胜利者的光辉,她昂首挺胸,以一种王者的姿态骄傲的离开。

不过距离游乐园关门也不远了。格莉姆妮尔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嘿嘿,最后就用摩天轮结束这一趟幸福的旅程了。)

他与她一同坐在摩天轮边缘的座舱上,慢慢的顺时针方向往上转,从高处俯瞰四周景色。

她和欧雷尔斯一买好票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手一溜小跑上去,甚至把管理人员也吓了一跳,欧雷尔斯在摩天轮里坐好后,管理员关上了门。

可以看的出来,她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全身被喜悦撩拨的坐不住,呼吸也乍的急促起来。

(哈丁古斯…那会儿也是如此…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摩天轮……)

摩天轮缓慢地转动起来,她把目光移到了窗外,以变化的形式瞰尽这个世界。

柏油路开始收窄变小,变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黑麻绳,先前比她还大的车子却以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形式印在,人群则几乎被挤兑到消失了,一些高的建筑也变得矮小起来。

当行至至高处时,她很想悄悄地取走眼底静谧美景的一角,将自己那粉黛色的情念,随着黄昏的微风流入他哈丁古斯的心窝,尽管哈丁古斯可能已不再。

(嘻嘻,本宝宝就说这有用吧~)

(倒真是多谢你的建议了,古尔薇格。)

(记得给她买几朵花,她可喜欢花了,曾经与本宝宝说她以后想当花店老板呢~)

(糟糕,好像钱不是很够。)

(哎,没事,本宝宝买了,出口等你们哟~)

这真是难得的一次放松,直至已到底部,暮色将大地包裹起来,她才恋恋不舍的陪着他,沐浴着落日余辉远去。

游乐园的出口处,古尔薇格揣着一大把鲜花,和席薇亚、军神提尔站在一起,远远的朝他们招手。

4

「啊咧咧咧,这说出去都能让人可笑的很捏~一个将成神的魔法师却病倒了,唉!唉!唉!唉!不过本宝宝也觉得恁可真是幸运,要是那群玩意在那个时间段搞偷袭捏,你就完蛋了。」

当大战后,古尔薇格特有的阴阳语调在欧雷尔斯的脑海响起之时,自诩救人无悔的他,说到底还是有那么些后悔的。

如果他们要是在那个时候发动袭击,那他大概率真的要样衰了。

……

……

「大哥——哥?」

当欧雷尔斯踏入家门的第一步时,格莉姆妮尔就很敏感地发现欧雷尔斯的状态很不对劲:脸惨白的像被涂抹了一层霜、两腿肌肉不住的打颤、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

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好像发烧了。那些人几乎全天候都在监视这里,如果没有他的魔法它们早就把这里拆千八百遍了,要是它们趁这个时候偷袭,那我完蛋了。)

「我…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我需要休息一下……」

欧雷尔斯发现她碧色眼眸蕴藏的那惊恐的感情,他运用魔力压下自己的痛苦,跟以往一样轻轻抚慰着她的脑袋。

但很显然,他尝试推脱搪塞的努力失败了,格莉姆妮尔从他那颤抖的声线和虚弱的摸头力度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哎?大哥哥?你不吃饭了吗?」

她略带焦急地询问着他。

欧雷尔斯见状,试图说些宽慰的话语,可强烈的痛苦迫使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无视了桌子上的饭菜,昏昏沉沉的向着卧室走去,而当他看见床的时候,他再也撑不住,头一昏,身子一栽,便不省人事。

(果然。)

格莉姆妮尔二话不说冲入房间,看见欧雷尔斯下半身跪倒在地,上半身趴在床上,头陷入了被子里。

「大哥哥?大哥哥?」

她冲着他轻声的呼喊了他几声,可他没有做出任何一丝反应。她又向他那里走了几步,又猛烈的推搡了他几下,可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绕了一下身子,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烫,唔……不好……他发烧了!」

她的手被烫的缩了回来,跑出了卧室,不一会儿拿着测温枪折返回来,她把他的头扒拉起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

『嘀!』

「38.9°C!糟糕……」

恐惧感再一次袭来,她有些无助的瘫坐在地上,眼泪似乎要再一次在眼眶中打转,可旋即她的面庞坚毅了起来,她伸出手抹去了眼泪,随后对着自己嘟囔着。

「不,不能,哈丁古斯教导过我这种事情怎么处理的,我也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软弱。」

格莉姆妮尔开始试着把欧雷尔斯扛上床,可刚一动手,刺痛的感觉便在胳膊炸裂。

(啊!怎么可以!暗伤怎么还没好!)

她咬紧牙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的把欧雷尔斯扛到床上,她有些恍惚,仿佛这欧雷尔斯不是欧雷尔斯,而是一座大山。

「哈…哈……」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如老牛般大口喘息着,只见她浑身大汗,眼冒金星。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力气还是太小了,而且身体的痊愈速度远低于自己想象。

(还是不行吗……)

她打着颤,走出卧室,先去了趟卫生间,用水胡乱的冲了一下头部,然后径直走出去,打开公寓的门。

死者军势

好在她的力量稍微恢复了一些,倒是可以召唤几个人帮助她照顾欧雷尔斯。

过了好一会儿,便有一个麻秆般瘦弱的男子和一个矮胖好似菜墩子的男子来到了她面前。

「堂·吉诃德!桑丘·潘沙!你们麻烦代替我去照顾大哥哥欧雷尔斯。」

她有气无力的对他们发号施令,那俩人先是互相对视一眼,接着关上门,搀扶几近虚脱的格莉姆妮尔,将她好好安置在沙发上,还贴心的给她披上一层羽绒毯,然后再按照她的指示好好地伺候欧雷尔斯。

「产热大于散热,皮肤血管收缩,汗腺分泌减少,皮肤温度降低,病人表现为皮肤苍白,干燥,无汗和畏寒,有时伴畏寒、颤抖。此期应注意给病人保暖,加盖被子。」

「擦浴时先擦腋下、再掌心、腹股沟、脚心等部位顺序擦浴,禁擦胸前区,腹部、后颈,这些部位对冷刺激敏感,易引起不良反应。」

「保证休息环境安静、温度适宜、空气流通。」

「患者需卧床休息,多饮水,给予清淡、易消化饮食。」

他们面无表情的你一言我一语,活像个机械人,但不妨碍他们七手八脚的把欧雷尔斯照顾的十分舒适。

「桑丘·潘沙,你去准备,额,准备一下冰枕,没有冰枕头的话冰槽、冰帽什么的也行,再不济冷水也可以,做好冰冷敷、堂·吉诃德把那个客厅大柜子下的酒精拿出来,一会儿,你去给大哥哥擦浴、降降温。」

她再一次发布命令,那两个英灵战士便乖乖的听从她的口号去做了。

她看着她的死者军势正按照她的意愿将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股股暖意涌动在她的心间。

(至少,我可以证实,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保护自己!没有另外一个我,我也可以做到,我能做到!)

(不过还是保险起见,给大姐姐说明一下吧。)

她再次起身,来到座机电话处,拨起了古尔薇格的电话。

……

……

「她…哈德格蕾菩死掉了,死掉了,死了,死,死,死,死……」

古尔薇格的手死死攥着一张羊皮卷,口中不断呢喃着。她的双腿已再不能支撑半枯竭的身心,猛地跪跌在地上,捂着脸不顾一切的放声嚎哭。

「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到底谁把你害了啊!是谁把你害了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不!不!!!啊啊啊啊——!」

萧瑟的风把她的秀发吹的凌乱,也将她心中的明灯吹散吹灭了。

夕阳投下温润的余辉将她紧紧包裹,可她只感到冰凉,痛彻心扉的冰凉。

古尔薇格的心已先于她的身体死去。

多年的朝夕相处,哈德格蕾菩已不仅仅只是她召唤并实体化的相位神,更是她的铁杆闺蜜、她的绝强拍档、她的强力眼线。

令古尔薇格惭愧痛心的是,她居然直到现在才知道哈德格蕾菩的死亡。

她死了,古尔薇格真的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又能如何?

就算再拉一个,可多年的感情难道是自己能一朝一夕用魔法弄出来的吗?

要真如此她便不再是半吊子的超绝者,而是魔神了。

事已至此,也就这样了。

双膝早已被磨得出了血,殷红的血肆意流淌,洇湿了她的裤腿。咸苦滚烫的味道也于此时在口中蔓延,可她毫不在乎。

「席薇亚,我没事的。」

当席薇亚试图安慰伤透心的古尔薇格之时,被古尔薇格摆手拒绝。

悲伤之余,她也很佩服凶手的刁钻毒辣:一是那个凶手不仅仅封锁了消息,还假借哈德格蕾菩名义搞宣传,误导了很多魔法结社,对魔法界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至少帮欧雷尔斯拉帮手的努力,古尔薇格是事倍功半了。

二是她一死,古尔薇格多年建立的情报网直接脑死亡了,想再恢复绝非易事,而自己则时日无多,哪里有什么时间再整一次?

「哈德格蕾菩…感谢你给我这个…感谢你…你的血绝不会白流,我绝对会让杀了你的人血债血偿。」

她的悲伤已逐渐退潮,愤怒在她的脑海中嘶吼咆哮,仇恨也于此刻尽数占据了她的身心。

但古尔薇格也明白,如果让怒火焚烧了自己的理智,那么不仅她报不了仇,甚至会被敌人害死,欧雷尔斯也有可能死在敌人的手下。

哭了许久,古尔薇格才站了起来,直直的仰望着西北角处——那是哈德格蕾菩受害处的相对于她的方位。

当古尔薇格稍稍整理了情绪,正准备动用魔法阅读哈德格蕾菩用命换来的情报并愤懑不平的发咒立誓之时,她的手机不恰好在此时嗡嗡作响。

丧失朋友的她此刻心情极度糟糕,有些不耐烦的拿起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当发现是格莉姆妮尔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声,欧雷尔斯这老小子大概率要出麻烦事了。

她只好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此刻竟有些怯生生地接了电话。

「……格莉姆妮尔姑娘?」

「大姐姐,是我,就是…就是大哥哥生病了,你需要——」

「哎!我去!欧雷尔斯你这个大傻瓜!」

古尔薇格忽如其来的粗口把格莉姆妮尔吓了一大跳,在她印象里古尔薇格一直是一个儒雅随和的形象,但这罕见发怒的语气着实把格莉姆妮尔惊的目瞪口呆,以至于古尔薇格后边所说的话语她一句都没听见,甚至连她挂断了电话都浑然不知。

挂断了电话,古尔薇格此刻五味陈杂,她招呼了一下席薇亚和军神提尔,又对着他们吩咐了几句。

「拿好羊皮卷,她用命换来的情报就麻烦你们解读了,唉!真的是——把本宝宝整无语了捏,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事情还是得办,她长吁了一口气,还得赶紧回去帮格莉姆妮尔忙呢。

……

……

(……我这是?)

当欧雷尔斯缓缓地睁开眼时,他看见几个他不认识的人七七八八的站在他的床前,而古尔薇格本人则站在床头跟前,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美丽的脸因为生气而扭曲。

「恁真是不会照顾好恁自己捏,怕是等本宝宝寿命结束的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你收拾手尾了,我真感觉我真是有病捏!哈!依照恁那烂好人的性格估计只能找一个暴力女仆来收拾收拾……」

欧雷尔斯默默地听着古尔薇格的斥责,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不对,因此便不再发言。

「本宝宝的预感果然没错捏,它们马上就来了。」

古尔薇格话音刚落,她的脸色霎那间沉重起来,欧雷尔斯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已好久未见到古尔薇格严肃起来了。

「唉!很抱歉,对不起。」

「差不多得了,你可别苦这个脸了,恁有时间跟本宝宝道歉还不如好好养病……」

5

「谈心?」

当古尔薇格被格莉姆妮尔突然提问的时候。她对此要求感到些许诧异。

(但话是这么说,也不妨是一个了解她的好机会。至少看看能不能把她争取过来,绝对不能白白浪费哈德格蕾菩用命换来的情报……)

不过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太适合,我们去草原如何?

格莉姆妮尔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而古尔薇格看见她表示同意后,便轻快地打了一个响指,

广阔无垠的蒙古草原一下子映入了她们的眼帘,草色苍翠欲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显得十分清新。洁白的羊群悠闲地吃草,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宛若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微风轻轻抚摸着大地,草也惬意的随风摇摆,宛若湖水般碧波荡漾。世间,一片静谧。

格莉姆妮尔和古尔薇格一齐蹲坐在草坪上,眸里盛满了唯美的奇观,令格莉姆妮尔醉沉其中。

仿佛她与哈丁古斯那个少年一并骑马驰骋东欧大草原的场景仍在眼前。

可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干咳着笑了几声,似是嘲弄自己过去的日子,又像是慨叹记忆中的她被整个世界背叛遗弃。

(从被迫成为光耀门楣的少女变成传说中冷酷狡诈的独眼暴君…呵呵…哈哈!)

她忘我地观看那被颠倒黑白的人生,看见自己的形象早就被世人解构得支离破碎,真实早已不再是真实。

她开始思索,到底什么把她困住了?是过去的幻影?

难道,她终将与祂融为一体?

她晃了晃头,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但她知道她自己不想成为什么。

(未来…究竟是什么呢?)

她匆匆回眸,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人生的意义好久好久了。

这种苦痛,不知从何时开始,亦不知从何时结束。

(我好想…有人能听到我的倾诉,有人能足够坚强的愿意保护我…谁都可以……)

她辗转于历史的角落,试图在岁月的罅隙中搜索着答案。

旧记忆那斑斓的光影化作无形的屏障,将她的自由困顿窒息。

「话说,格莉姆妮尔姑娘,你想跟本宝宝说些什么?」古尔薇格这一席话把格莉姆妮尔的思绪从过去拉回了现实。

「理解。」格莉姆妮尔脱口而出,根本不拖泥带水。

「理解?」古尔薇格挠了挠头,这样的话语从格莉姆妮尔的嘴里吐出真的让她稍微始料未及,她开始认为格莉姆妮尔的真实年龄与外貌年龄大概率不相符了。

「真是要把本宝宝给难倒了捏……你是怎么个说法?」

格莉姆妮尔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曾经遇上过很多很多的人,他们未曾考虑过我是怎么思想的,反而是『你认为我是怎么想的』。」

「这?」

古尔薇格被她这一句话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但格莉姆妮尔看见她有些发懵,于是补充道:

「从小到大我被需要各种换位思考各种识人眼色,更后来人人都把我当作瘟疫恶鬼,就没有人去理解过我是怎么想的,我是怎么思考的。」

「我承认,我在表达自己这一方面确实是废物,我很容易让他人对我产生误解,但我真的太渴望理解了,我是暴君吗?为什么所有人谈论起我的第一想法都是一个暴君……」

(这种疏离感的伤痛,轻轻地抚慰自己……)

她一时不能确定这是她的还是祂的说话,但历史苦痛的沉淀驱使着她倾倒内心的苦水。

「大哥哥也给我这种类似的感觉,老实说我没有贬低大哥哥的意思,大哥哥人确实是很好。只是他好像在救人的时候,未曾问过其他人的意见。至少他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被拯救。虽然我确实想被拯救。而且如果不是大姐姐你,我根本不知道大哥哥因为我承担了那么多,甚至愿意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我去对抗大半个魔法测,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哪怕一句话。我难道真的只是一个被需要保护的对象?」

「尤其是那天明明他病的很重,却一声不吭,丝毫不透露他竟然得了好严重的病,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哪怕一句话?让我帮他分担一下压力也行啊,我不是很理解……我想让他理解我,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虽然我确实是弱者……」

听到这里古尔薇格反倒松了口气,本以为很难的沟通却有了突破口。

(欧雷尔斯这老小子……)

「欧雷尔斯他啊,那个人就跟个木头一样…他的确就是那种感情丰富的滥好人,虽然基本上很博爱,但一有事就靠暴力来解决。若是眼前出现遇上麻烦的家伙,不管出多少力他都会帮忙,但也正是这样,才会看不清周围的状况。」

古尔薇格双手抱胸,也跟着格莉姆妮尔吐槽欧雷尔斯。

「但这也是莫得办法的事情,我回头看、看能不能劝动他别这么的自以为是,说真的,本宝宝觉得我都成他妈妈了。」

(唉,我要早点认识他就好太多了,也不至于…不过…唉——!尽人事知天命吧。)

当古尔薇格说完话后,脸上闪过了些许释然的神情。

(倒也好,事情比我想得要轻松,等关系熟络,我可以从格莉姆妮尔那里套到她的过去。)

但格莉姆妮尔的接下来的话语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听大姐姐叙述,结合我的感受,感觉大哥哥有一些弥赛亚情结呢?」

「——?」

古尔薇格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语搞得晕头转向,她只感到脑子有些懵。

「是『因为自己想要被拯救,所以拯救别人』或者『通过帮助别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确立自己的优势』…虽然我感觉这么说有些伤人,但感觉大哥哥确实有那么些,而且我也确实不擅长表达……我记得远东那边有一个哲人曾说『君子殉名,小人殉利。天下尽殉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俗谓之小人。其殉一也,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残生损性,则盗跖亦伯夷已,又恶取君子小人于其间哉?』感觉也很是相像,而且大哥哥感觉不是很坚强,真的不是很坚强。你说呢?大姐姐?」

古尔薇格的脑回路在这一刻彻底报废。

(嘶!有些棘手啊…看来还是…我…罢了…不过她是怎么会?)

她的脑子转动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想回答一波格莉姆妮尔的问题,可她的喉咙鼓动了老半天才从喉咙中挤出来这么些话语:

「这个…本宝宝…嗯…我…我没法回答你…」

当格莉姆妮尔听到古尔薇格的话语时,她也惊异于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有些心慌:那究竟是她的说话还是祂的说话?那到底是不是她的意愿?或者说,她还有没有什么自由意志?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和古尔薇格只得用沉默来回答对方。

残阳西落,将天空染尽憔悴的昏黄,两人孤独的影子被无限延长延伸,直至边界处交汇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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