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怀里还揣着苏禾让她带回来的半包酱肉。
她舍不得一次吃完,小心地用油纸包了藏在衣襟里。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原主母亲正抱着弟弟在屋里喂饭,见她进门立刻不高兴起来。
其实原主母亲长得很出众,在这乡村野地里也算是一株花。
她的鼻梁与那樱桃小嘴与原主很像,只是林晚那委屈的八字眉不知道是原主自带的,还是林晚上一世带过来了。
“水缸都见底了,不知道挑满再出门野?“
林晚缩了缩脖子,赶紧放下背篓,“我,我这就去......“
000在一旁打抱不平,“死八婆,拽什么拽。“
“先把鸡喂了!“父亲林大根敲着碗沿呵斥。
灶台上摆着两个空碗,残留的菜汤里飘着几根咸菜丝。
实际上原主家庭在村子里还算是有钱的农民,至少不愁吃的,只不过是他们不愁,林晚却要整日思考下一顿,就算是奴隶也不至于此。
林晚熟练地挽起袖子,先给鸡群倒上泔水,又麻利地生火烧水。
弟弟突然哇哇大哭,她连忙放下柴火去哄,却被母亲一把推开。
“脏手别碰你弟弟!“
林晚出去找村里的那口井,约莫半个时辰才回来。
今天运气也不错,去打水时没有村里的老大妈在一旁碎嘴,或是插队。
夜已升起,井水冰凉刺骨。
林晚蹲在院子里搓洗尿布时,回头看向有灯火照满的屋子里,里面传来娃儿哭泣的声音,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指尖又裂开一道血口。
她习惯性地捂住住伤口,忽然想起今日苏禾为她擦脸时,那方帕子柔软的触感。
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翘了起来,像个偷吃到蜜糖的傻孩子,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贱蹄子笑什么呢?“
弟弟还在母亲怀里哭哭啼啼,刚想地太入迷了,一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
她慌忙用袖子抹脸,紧张地用手调整刘海,以防胎记露出太多。
“发什么呆!”
她站在台阶上,“洗个尿布磨磨蹭蹭,是不是又偷懒了?”
林晚吓得直哆嗦,她最怕有人对她大喊大叫,却见母亲突然眯起眼睛。
“你头上怎么回事?”
粗糙的手猛地揪住她额前碎发,“又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不是!我......”
“啪!”
她根本不打算听林晚任何的解释,本来就是带娃带得恼火才来找林晚麻烦的,看见林晚在那呵呵傻笑火气更大了。
带着厚茧的巴掌重重甩在脸上,林晚踉跄着倒向地面,湿漉漉的尿布啪嗒掉在身上。
她看见母亲怀里的弟弟突然停止了哭嚎。
“咯咯咯。”
婴儿清脆的笑声响起,小娃娃挥舞着手臂,兴奋地鼓掌。
他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正对着姐姐狼狈的模样笑得欢快,
没想到,母亲看到她怀里露出的油纸角,一把扯出来,”赔钱货!“
“还敢偷......”骂声戛然而止。
酱肉的香气散开,母亲眼睛瞪得溜圆。
“哪来的?”
*
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林晚跪坐在角落,看着弟弟抓着肉块啃得满脸油光。
那被林晚啃了一半的窝头被丢出外面去了。
哎......,我的肉饼啊,早知道就吃完了。
本来是饱的,看着别人啃肉,又不争气饿了起来。
林晚摸了摸怀里,才想起来窝头被嫌弃脏,连同她拿来装窝头的布也一块丢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丢远,出去的时候再找回来吧。
“嫌脏也也别丢啊……”林晚低着头扯着手指,小声嘟囔着。
林大根今日不知怎的,不时撇看林晚,手中的饭菜吃得都变慢了。
他佝偻着背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竟然不是平日里的稀粥菜叶,而是小半碗白米饭,上面还盖着几块油汪汪的肥肉。
“晚儿啊。”林大根的声音竟然出奇地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林晚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慈祥?
林晚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跪坐在草堆上,像只受惊的小鹿,困惑、惶恐地看着父亲走近。
“今天...累坏了吧?”
林大根把碗放在林晚面前的地上,自己也在旁边的柴捆上坐下。
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也柔和了几分,甚至伸手想摸摸林晚的头。
却在看到她额角的伤疤时,脸上的红肿的巴掌印时,手却顿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
“爹知道你辛苦...快吃吧,还热乎着。”
林晚她那对天生的,向下撇着的八字眉,像在述说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无辜感。
此刻她在脑中想了很多结果,归咎于林大根良心发现,捡起来那一块父爱。
她抿着嘴唇,努力想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回去,小巧的鼻尖微微发红,不知道是原主的留下的反应,还是林晚自己觉得感动。
林晚上一世也没有被什么人关心与爱过,遇到这种情况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林大根看着林晚这受宠若惊的样子,觉得有些心酸,又很尴尬,只好尴尬地挠挠头。
000侧躺着身子,翘着那火柴腿,用那火柴手撑着脑袋在林晚眼前飘过。
“啧啧啧,不知道这货在打什么坏主意。”
林晚却反驳道,“说不定是良心发现,发现了我的好。”
“呵呵,也不知道是谁一家子抢了仙女姐姐送你的肉饼。”
其实林晚也觉得他在不安好心,可能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在渴望这种温暖吧。
她大口大口吞咽着,不管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先把这来之不易的淡菜入肚。
林大根看着女儿狼吞虎咽样子,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和满意。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脸上堆起更深的,刻意营造的“慈爱”笑容,声音放得更柔和了。
“慢点吃,慢点吃...都是你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语气带着一种“为你好”的假惺惺的叹息。
“晚儿啊,你也大了,爹娘...总得为你将来打算不是?”
林晚含着满嘴的食物,动作慢了下来,懵懂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林大根。
打算?什么打算?
林大根避开她那清澈却带着卑微期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仿佛在宣布一件天大的好事。
“村东头刘家的傻儿子...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刘大福。”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掐住了她的喉。
她当然知道那个刘大福,三十多岁了,整天流着口水在村里傻笑追着孩子跑。
“他家托人来说亲了,说看中你了!”
他看着林晚瞬间惨白的脸,语气变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你占了大便宜”的意味。
刘家那傻儿子怕是找不到对象了,可是刘老头可不想断代啊,于是把主意打在了村里的另一个傻子,今天早上便提着礼物上来提亲了。
母亲抱着娃眯着眼睛看向林晚,哼笑一声,脸上仿佛写着“你就是个垃圾”。
林大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像淬了毒,狠狠扎进林晚刚刚升起一丝暖意的心窝。
“再说了...晚儿,爹娘也是为你好,像你这样子的...”
他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林晚额角的伤疤,眼神又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瘸着的腿和瘦小的身体,眼里是赤裸裸的嫌弃和物化。
“长得吓人,又是个瘸子,在村里谁看得上?能嫁进刘家,那是你的造化!反正也没人要,那傻子配你,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