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茫然地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猫。
“我说,你上来...”
苏禾别开脸,好似不在意,如果能够忽略绯红的耳根,倒是一副正经大人的模样。
林晚思考了会才明白苏禾的意思。
可是,叫她上去干嘛?
本来就迟钝的脑袋瓜,这下更是难以理解苏禾的举动。
“不行!我...我不能上床,会被爹娘打的。”
这下奇怪的是苏禾了,“你不能上床?那你睡在哪?”
林晚眨巴着大眼睛,想不清楚苏禾为什么要问这些。
她伸出干瘦的手,没什么情绪地指了指干草堆上的两块破布,苏禾随着她的指的方向看过去。
“我睡地上就可以了。”
苏禾呼吸一窒,那是墙角最冰冷的角落,胡乱铺了些干草,但也是少得可怜。
那只是两块干硬的麻布,而且很短,这要是盖在人的身上,恐怕只能盖住一半。
苏禾睡着她爹妈软塌塌的床,明明都在同一空间生活,界限却分得清楚,温暖与寒冷间隔。
这样的地方,哪能称得上是家。
她甚至能想象到,寒冬腊月里,这个瘦小的女娃,是怎么蜷缩在这冰冷刺骨的地面上。
“他们…就这样对你?”苏禾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问出这样好笑的问题。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堆散发着霉味的草屑和破布上,只觉得胸口的闷痛压过了伤口。
林晚似乎被问住了。
她歪着头,用那双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蹭了蹭膝盖,大眼睛里是纯粹的茫然。
仿佛苏禾问的是“为什么天是蓝的”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软嫩的唇瓣微微张开,然后,像是终于理解了苏禾在困惑什么。
“爹娘说,床是给他们用的,金贵着呢。”
她指了指那两块破布,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我睡这儿挺好,草是晒过的,不冷,而且…”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找出一个优点,“离灶膛近,冬天还能借点热气。”
这其实是林晚瞎编的,那灶膛哪有什么热气可言。
她看着林晚那张还带着稚气,却已过早学会逆来顺受的小脸,看着她平静地接受着这种非人的待遇。
想到那瘦小的身躯,实在是不堪入目。
“那吃的呢?”苏禾顿了顿才继续问下去。
“他们也…这样对你?”
林晚这回倒是回答得快了些,带了点本该如此的了然。
“弟弟要长身体,爹娘要干活,我吃他们剩下的就行。”
她掰着脏兮兮的手指头数。
“有时候能弄点糙粉,加上山里的野菜,偶尔爹娘剩的也挺多,也能顶饱。”
小脑袋瓜终于明白了苏禾是在关心她,她甚至还对着苏禾露出了一个有点讨好又带着点小心的笑容。
仙女姐姐真的很好,她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关心。
她不觉得有被刨根问底的羞愧恼怒感,旁人的关心对于她而言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你爹娘在哪儿?”苏禾环顾了四周缓缓说道。
“这屋里只有你和我。”
林晚张着嘴,冻僵的脑子转不过弯。
“上来。”苏禾又重复一遍,这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力道,“别让我说第三次。”
墙角的影子挣扎了一下,林晚红着脸,声音很细。
“行吧,那…那你转过去…”
苏禾默默翻过身,面朝土墙。
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奇怪的摩擦声,不是脚步声,是身体拖过泥地的声音。
她忍不住回头。
林晚正用两条胳膊撑着地,一点一点往床边挪。
右腿像截坏掉的木头,僵直地拖在身后,在冰冷的地面上刮出沙沙的响。
只是撇了一眼,苏禾就转过身去,好像不想让林晚知道刚刚在观察她。
林晚喘着气,终于蹭到床边,却怎么也抬不起那条废腿,急得鼻尖冒汗,“我…我爬上去…”
她狼狈地扒着床沿往上蹭。
冻得发青的脊背弯出的弧度,肩胛骨像要刺破皮肤。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攥住她冰凉的手腕。
苏禾不知何时转过了身,她半撑着身子,墨发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春光。
林晚不好意地撇过头,不刚直视。
背着她在尸山血海里蹚过的…就是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
心里那座名为凌玄宗大师姐的冰墙,轰然塌了一角。
“林晚。”
林晚正狼狈地往被窝里缩,闻言茫然抬头。
下一秒,她撞进一个异常柔软且温热的怀抱里。
她看见苏禾的白净的脸像在阳光的映射下,红透了,原来这位看起来清冷的仙女姐姐,也不是那么的镇静。
林晚好像变得大胆了些,也许是因为遇到了久违的关怀。
她像只终于找到热源的小冻猫,整张脸都埋在苏禾温软的颈窝里。
细腻的肌肤毫无阻隔地相贴,传递着令人心安的暖意和奇异的滑腻触感,她舒服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太舒服了,比冬天灶膛口最暖和的时候还要舒服一百倍!身体里那股刺骨的寒气都被驱散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肿痛的右膝。
林晚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别怕。”
苏禾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头顶,带着安抚的意味。
紧接着,一股温和而奇异的暖流,从那只大手掌心缓缓渗入她冰冷的膝盖骨里。
好舒服!
像冻僵的身体被温泉水浸润,那股暖流所过之处,尖锐的刺痛和僵硬的麻木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和松快。
林晚舒服得全身都软了,大眼睛半眯着,像只被顺毛摸舒服的小猫,连脚趾都惬意地舒展了。
她甚至没忍住,用软嫩的脸颊在苏禾颈窝里依赖地蹭了蹭。
“唔…”她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本能地把光溜溜的胳膊悄悄环住了苏禾的腰。
苏禾身体一僵,脸上的绯红更是明显,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并不讨厌这样,相反,她还觉得有些舒服。
苏禾垂眸看着怀里这个几乎要化成一滩水的小东西。
她的手依旧沉稳地输送着温和的灵力,修复着林晚受损的腿,声音却放得极轻。
“林晚。”
她唤道,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片温软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师弟师妹们,昨夜在林子那边遇袭的?”
怀里柔软的小身体,瞬间僵硬了。
林晚猛地睁开眼,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闪过清晰的慌乱,像只受惊的小鹿。
太好懂了,这家伙不光呆,还容易被骗。
林晚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蜷缩起来,远离那只带来温暖也带来审问的大手,却被苏禾的手臂牢牢圈住。
“我…我…”软嫩的唇瓣开合着,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她眼神飘忽,不敢看苏禾。
苏禾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掌心依旧贴着那片滑腻的肌肤,输送着令人沉溺的暖流。
目光却带着沉静“还有…之前,你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