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上,一点豆大的烛火闪烁着,昏暗摇拽的烛火光铺满小小的陋室。
这是林大根夫妇平日里绝不舍得点的烛火。
但今夜,林晚可不打算熄灭它,光驱散了角落里的黑暗,也驱散了林晚心底的不安。
一想到仙女姐姐那句沉甸甸的承诺,“带你去修仙”“没有人会欺负你”,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连同被子包裹住了她。
两人共挤在林大根夫妇宝贵的床上,睡两位成年人没问题,更别提其中一个是小孩。
林晚侧躺着望苏禾,眼里满是崇拜。
苏禾正在打坐调息,此刻闭目凝神,周身仿佛笼罩一层光晕,神秘,强大,令人向往。
她看得太专注入神,那张小脸上是一种纯粹的向往。
八字眉都舒展开了,嘴巴微张,真是个呆子。
苏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试图引导丹田内的气息流经受损的经络,修复伤势,积蓄力量。
然而,内视之下,情况比她想的更糟。
那些断裂的经络脆弱,强行运转带来的不是滋养,而是刺痛的滞涩感。
伤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忧虑悄然爬上心头。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看向旁边躺着的林晚,只见她呆滞的表情里,眼睛充满了崇拜。
苏禾微微一怔。
她看着林晚这副傻乎乎的模样。
刚刚产生的焦虑都被这呆瓜打消几分。
她认为林晚的心灵定是世间少有的纯粹,若再得一副出色灵根,想必能大放异彩。
苏禾心底对林晚的期待重了几分。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林晚的脸蛋。
有些意外,果真如想象般柔软呢。
“唔?”
林晚完全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上的呆滞瞬间成了懵圈。
只是当下一秒,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只摸脸的手向上抬起,一把捂住了自己额角的胎记。
长长的刘海也被胡乱地拨下来,紧张兮兮地看着苏禾。
她想,仙女姐姐要是真起了玩心逗弄,也不会想玩丑八怪吧,这样子怪尴尬的。
苏禾看着她这般动作,心头那点好笑瞬间化作了复杂,内心也暗暗叹了口气。
她收回手,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相遇不过才几天光景,竟已遭遇了这么多事。”
这几天事情挺多,她有些感概。
听到苏禾的话,捂在额角的手松了下来。
她看着苏禾在烛光下柔和了几分的侧脸,咧开小嘴,露出傻气的笑容。
“是呢,嘿嘿。”
她们又低声聊了几句,多是林晚带着好奇询问关于宗门、外门、内门那些模糊的概念。
苏禾耐心地用浅显的话解答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和。
渐渐地,林晚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也越来越沉。
苏禾静静地看了许久。
一种从未有过的倦怠感,悄然缠绕上她的心间。
日复一日的苦修,年复一年的争锋,受伤,愈合,再受伤,无穷无尽的循环,仿佛看不到尽头。
此刻,看着林晚安睡的模样,她竟荒谬地产生了一种懒惰。
想稍微停下来。
经脉的伤势沉重,每一次内视都发现更加严重的点。
带着点自我厌弃的逃避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或许也像她一样躺一躺,睡一睡?
看她的样子好像很舒服。
清醒地沉沦一夜又如何?
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于是她轻轻躺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熟睡的小身体,拢进了自己怀里。
林晚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依靠,无意识地往她怀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咕哝声。
那焦虑和对未来的忧虑,似乎被这小小的体温短暂地隔绝开了一些。
*
天才刚刚亮起,有位剑仙在此陋室,视乎连空气都变得清冷起来。
苏禾还未睁眼,就察觉到怀里空落落的。
她如若是凡人,那定有怀抱抱枕入睡的习惯,要不然,心里怎会有所失望?
她如今不否认林晚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但却不认为林晚在她未来的人生中,会变得多么重要。
她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长辈们总赞她有颗难得的自谦之心,然而实际上人心是复杂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骨子里藏着的是一种自负心理。
她苏禾终究瞧不上凡人。
“呼...”
她呼出一口气,想把身体带来的沉重感也一同呼出。
目光瞧向床尾,那里整齐摆放着她昨日的道袍。
苏禾拎起道袍,检查了一番,洗的很干净,衣服上的血腥味也被冲淡,她能想象到林晚是怎么用力搓洗的场景。
嗯?背面这里有明显的裁缝痕迹,细巧精致,她记得清楚,这正是那日被那妖孽利爪撕开的地方,需要很用心才能缝出上下对称。
苏禾背对着门口,开始解开自身上那件临时凑合的粗布麻衣。
布带解开,布料滑落肩头,晨光勾勒出流畅的肩胛在白皙的背上立起。
衣物尽数褪下的瞬间,身后那扇本应紧闭的木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林晚提着半桶水,低着头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生怕弄出声响吵醒了苏禾。
谁知苏禾已经在起床更衣中。
她刚要将水桶放在门边,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洁白。
苏禾听到声响转头看向后面,林晚也恰好抬起头来与之对视。
无比美丽的画面瞬间映入眼前。
那女子银发散开,背对着她,腰肢纤细,然而偏偏身姿丰腴,后背没能完全挡住团团,能瞧见圆润的边缘,被垂落的发丝半遮半掩。
林晚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慌忙转身,提着桶跑路。
“砰!”
木门被用力的关上,她背靠着门,脑子里全是刚才惊鸿一瞥的雪白,只觉得尴尬得快要死掉了!
门内,苏禾脸上也是火烧火燎,用力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可奈何,“真是的...”
她迅速将道袍穿好,系上衣带。
苏禾缓缓打开门,将表情调整回惯有的清冷疏离。
门外,林晚正背对着门板,小身板绷得紧紧的。
她低着头,从上往下能瞧见她微微撅起的上唇,唇轻轻开合,像睡梦中微微嚅动着,带着憨态。
然而,苏禾的目光却捕捉到了林晚一个极其不雅致的小动作!
她的一只小手,正带着点困惑和探究地,隔着衣服,轻轻揉了揉自己胸前那刚刚开始发育的小丘。
同时,一声充满了天然呆式疑惑发言,飘进了苏禾的耳朵里。
“怎么做才能这么大…”
苏禾:“……”
她刚维持住的冰清面具,在林晚面前不堪一击,瞬间就绷不住了。
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苏禾嘴角抽了抽,抬手就对着林晚那颗还沉浸在尺寸研究中的小脑袋瓜,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唔!”不疼,但吓了一跳。
林晚猛地抬手捂住脑袋,从研究状态惊醒。
小脸上有被抓包的窘迫,尴尬又害羞。
看到苏禾微微抽搐的脸,她下意识地扯出讨好的笑容。
这可是她的独门绝技....装傻。
“嘿嘿,水打好了,昨天还没洗脸呢。”
她慌忙弯腰,把地上的水桶重新提起来。
她都不敢再看苏禾一眼,低着头提着水桶从苏禾身旁掠过。
在屋内,林晚倒出些水装在另一小盆上,招呼着苏禾。
刚刚的一切,她全当作是没发生过。
“仙女姐姐,快来洗脸。”
于是剩下的水全都倒进缸里。
苏禾弯下腰,在盆里捧起冰凉的井水泼在脸上,清冽的井水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正打算再来一捧。
眼角的余光却瞧见,林晚蹲在简陋的灶台前。
她小小的背影显得很专注,正从旁边一个破筐里往外拣拾着干燥的细柴火,显然是要生火。
动作麻利,目标明确。
这丫头是真惦记着做早饭。
苏禾直起身,水珠顺着她清瘦的下颌滴落。
她看着林晚,眉头微蹙,出声阻止。
“你在做什么?”
“生火呀,弄点吃的”说完,又低下头去摆弄柴火。
“不必生了。”
“啊?可是不吃饭晚点会饿的。”
“等会儿给你钱,出去买点吃的,现在...”苏禾顿了顿,重新开口。
“有件事跟你说,过来坐下。”
闻言,林晚只好丢开手里的柴火,乖乖地站起身。
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却不敢有半点懈怠,步快走到床边端正坐好。
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乖巧地望着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