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某种奇怪的理由，“天使之死”这个说法听上去总觉得比“天使之生”更具体。也许“生”和“天使”作为词语，其含义几乎是同义的。而“死”这个词，在天使一生的结局中，是无法想象他们会如何、有什么样的形式奔向这种结局。如果硬要说一个天使的结局的话，接受复活是确定的形式，接下去便什么也没有了。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的据点了。”
这的确是从凤傲天的嘴中说出，史陈呦呦有那么一瞬间是为了男女同居的提议而尴尬，但是他又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实，她是位天使，而且是个死不讲道理的家伙。出租屋是史陈呦呦的血汗之果，他买的淡褐色家具与该幢楼的外部和内部很搭配，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财富。不管有多多少少，起码史陈呦呦已安顿下来了，意识到自己不会再搬走。
“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位，你要知道我的房间是一室一厅，连晾衣物的地方都没。”
“想象力是多么贫瘠的男人，我才不管你的生活状态如何，我只想要一个据点。”
史陈呦呦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和凤傲天迎来和平。
“恐怕你只有睡客厅了！”
史陈呦呦发出最强硬的声音，抗拒的姿态愈来愈具有攻击性。
“小子，你听说过寄居蟹吗？那种把海螺弄死、撕碎，然后自己钻进去的动物。”
“没说过，我不是海螺。”
“所以这是人类的尊严？”
纯白色的凤傲天愈是用平稳的语速，其颜色愈渐鲜红，而史陈呦呦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和她对视，不如说是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孔。
“紧张什么，我之前都说了，收集灵魂石还需要你的技巧，怎么会消灭你呢？据点的意思是——之后的行动，总要有个规划的地方。”
凤傲天特有的红色从眼睛和头发上褪去，用手摆出了一副无奈的姿态。
“那就谁要这么做，谁就在客厅吧。”
史陈呦呦丝毫不松口，其视线始终在卧室和客厅中移动。
“我说你得要帮我。”
“你也算是天使，可你的所作所为不能令我相信，你的一举一动绝对会样殃及一般人。”
“现在的地上最强都是那么想的吗？”
“你说呢？”
凤傲天看到史陈呦呦一本正经的反问，如果放到以前的自己的确可以一巴掌拍死他了。
“我说，人类。我想和你结盟的话，你想要些什么呢？”
“如果你不是强大得匪夷所思，我才不会让你在这里无法无天，而且路西法的转生要毁灭世界的话，你的所作所为也是毁灭世界的路子，恐怕我是无法在你们俩个人中作出区分……”
史陈呦呦的眼神坚定，面对凤傲天已没有一丝动摇。
“之前，我啊。统治人界是我的工作，那个时候天堂和地狱完全对立。我以人类的名义在人界持续了一千年，至于做了哪一些事，则最后都发现这和统治人界毫无关系。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人类的勇者，每每挑战地狱魔王，次次都是失败。那个时候我就萌生了一个念头，直接打倒地狱的源头——路西法。接着，我获得了他的灵魂石，开始了毁灭世界。”
凤傲天用一种非常快速的语调说完了这一切，就像是念课本那样的熟练。
“收集完黑色灵魂石，交给你们人类保管是唯一避免末日来临的方式。”
听了凤傲天的话，史陈呦呦倒吸了一口气，对她的敌意减少了一丝。
“统治人界还是你的目的吗？”
史陈呦呦问向凤傲天，始终不放心的样子。
“呵呵，当然，我会用人类更加能接受的方式，前提是黑色灵魂石被你保管妥当了。”
“慢点，你还是想对人界下手！”
“喂喂，从恶魔手中解放人界本身就是天使的职责，由天使统治人界有什么问题吗？只要不上路西法不上当就可以了。你那貔貅手链是由黑色灵魂石所打造而成的，路西法没有选中你作为媒介或者你本身就能和他绝缘，说明你天生适合当我的下手。如果灵魂石交给你管，你却被灵魂石转生了，我想那时候我也可以消灭你了，而且以你的实力，在转生的那一刹那，干掉你应该不难。现在你作为地上最强贼神，又有保护一般人的公德心。这种牺牲精神，真是适合和我结盟，不是吗？”
凤傲天一口气施加了如此大的压力在史陈呦呦身上，他的抗拒态度一下子消失了，感觉他的言辞瘫痪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有那也是恶魔的那一块。我可以跟你说，毁灭世界的逻辑终点在于路西法是个要当上帝的人物，而恶魔却不是。虽然同种，但是恶魔离开了这颗星球和人类失去了空气是同一个结局。可怜的恶魔也只不过活在他们祖宗路西法的恐惧中罢了。同时阻止路西法转生的想法，也是地狱和天堂的共识，就如你的貔貅一样，它也是不希望看到路西法卷土从来的，所以今天我已经和它在‘怪兽的世界’打过照面了。”
史陈呦呦看向还在床上的貔貅配件，再看看凤傲天那已经胜利的表情，有种被绑架的滋味油然而生。
“史陈呦呦，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凤傲天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逼问作为地上最强贼神的勇气。
“难道对我是好事吗？我很危险！”
史陈呦呦一脸不爽，很明显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凤傲天吊起了嘴角，笑容是刻意的，她明白现在这个小子的内心不可能平静无事。
“我不明白！”
史陈呦呦几乎是生气的态度。他的不愉快也只能面向自己，导致这种闷气使他直接扑上床上。
“那等你想好了再说了，今天我就是客厅留一晚吧。”
话音刚落，凤傲天就离开了卧室，她这才发现高跟鞋一直没有脱。她脱下后放到门口，换上了拖鞋。就直接来到沙发上躺下，翘着脚等着天亮。
“把他的卧室门关了。”
凤傲天又站了起来，关上了门……
……
“早上好啊。”
史陈呦呦打开了卧室的门，凤傲天向他打了声招呼。
只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这个女人的问候，可能反而使人感到情况还是和昨晚一样糟糕。
“怎么你是要上学去吗？”
“……”
“不说话啊，那就不好玩了。”
凤傲天依旧是膨胀的，并且把它推向极端的程度，这种把自己的本性充分地去外延的存在，正是史陈呦呦最不习惯的脾性。
“你一定要我合作吗？”
史陈呦呦打开衣柜，直接把校服套上，他并没有专门的睡衣。
“是啊，我的父亲选中你的，你要见他吗？”
“不必了，我只想告诉你，你这样大肆招摇，影响表面世界的话，所有地上最强不会放过你。”
史陈呦呦整整了衣装，走进了浴室。
“收集黑色灵魂石，不可能偷偷摸摸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一部分需要武力硬闯，另一部分倒是可以由你的手获得。”
正在洗漱中的史陈呦呦没有回应她，凤傲天从沙发上站起，在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堵住了浴室至客厅的通道。
数分钟后，史陈呦呦不可避免地和凤傲天对视上了，这一次史陈呦呦再也不会发怵了。
“想好了？”
凤傲天率先开口，现在史陈呦呦那明显的决心是毫无疑问。
“如果所有的地上最强都接受你，那我也随便你了。”
史陈呦呦抛出了条件，一副不能顺从她的样子。
“哦，有意思。你在描述一个我不可避免的灭亡场面吗？不过，既然这是由你一晚的理性得出的唯一结论，那么我就满足你。”
凤傲天主动让开了通道，看着史陈呦呦背上书包，在玄关穿上鞋子。
“你还要出门吗？”
“当然。”
“我要锁门。”
史陈呦呦依旧停留在一般人的状态下，那种地上最强贼神的浪漫主义情愫一丝都不剩下。而然凤傲天的各方面依旧在最强的状态，她一屁股又坐在沙发上，一脸都不在乎这种事，却在兴趣满满回味刚刚的约定。
史陈呦呦在和她保持一刻的距离后，他们没有告别的结束了。
撇开世界的命运不谈，史陈呦呦与自己眼见的命运作斗争视为实现个人自由的唯一途径。这也许将是偏离轨道的邪路，因为这不仅把整个地上最强拖下水，也是因为自己害怕那未知数才做的决策。只不过，这样对凤傲天开的条件能使自己等同于大多数人，以至于她真的能做到又不是毁灭世界的话，那么就算是凤傲天获得世界又如何呢？
史陈呦呦踏进了校园了，他看到安艾盎后，和她打了声招呼。那种男孩遇见女孩的美妙情绪又将视为今日最好的开场，并且安艾盎的微笑使人获得模糊的快感，再次扩大了愉悦的边界。
史陈呦呦像是举行仪式般的做了一名学生会在早晨能做的所有事，便安静地在这拉毛粉饰墙的教室里等待上课。
透过连同与眼睛齐平处的窗口，校门就像一条无穷的公分母线贯穿世界，暗示学校和外面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由校门作为防火墙隔离起来。
就在这条公分母线上，史陈呦呦清楚地看到凤傲天入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