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同样绝望的滋味——皮肉被蛮力撕扯,骨骼在利爪下呻吟。只是这一次,冰冷的绝望加倍袭来:手中再无寸铁,而包围她的,是两只散发着腥臭的昆虫怪物!
喉咙被利爪洞穿,声带撕裂,剧痛堵住了所有呼救的可能,只剩下破碎的、如同漏风风箱般的“嗬嗬”声在喉间滚动。她被其中一只怪物铁钳般的前肢死死禁锢,动弹不得。不远处,那根锈迹斑斑的钢筋,她唯一的希望,被另一只怪物漫不经心地踢到了角落的阴影里,如同嘲弄。
要……死了吗?
冰冷的绝望如同水泥,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意识开始模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不甘心……好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
我都……这么惨了啊……
破碎的记忆如同锋利的玻璃碎片,在濒死的意识中翻搅:
我妈死了……我爸死了……我被霸凌……我霸凌别人……喝酒……抽烟……吃药……
“TMD!该干的!不该干的!老娘全都干遍了!这个世界到底还要我怎样?!”无声的咆哮在她灵魂深处炸响,如同困兽最后的悲鸣。
“本田理惠——!你凭什么只盯着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活下去有什么错!你这个懦夫!臭女表子!你们这些臭虫!都给我……”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源自深渊、狂暴到无法想象的巨力,毫无征兆地从她濒死的躯壳中轰然爆发!被钳制的双臂猛地挣脱束缚,两只手如同液压钳般闪电般探出,分别抓住了两只怪物挥来的前肢!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炸响!仅凭那非人的握力,她竟硬生生捏碎了覆盖着坚硬甲壳的怪物前肢!
“HOAAAAAA——!!!”不再是人类的嘶吼,而是源自地狱深渊、混合着痛苦与暴戾的咆哮!
见崎鸢的双眼瞬间被猩红吞噬,如同两汪沸腾的血池!皮肤下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暗绿色的、布满沟壑的几丁质甲壳如同活物般急速覆盖全身!骨骼爆响,身形在令人作呕的扭曲中拔高、膨胀!眨眼间,一个身高近两米、散发着恐怖威压的人形昆虫怪物取代了少女的位置!狰狞的口器开合,滴落着粘稠的涎液,发出威胁的低沉嘶鸣!
那两只断肢的怪物,复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源自本能的、纯粹的恐惧!它们发出惊恐的嘶鸣,转身就想逃离这恐怖的源头!
异化的见崎鸢——或者说,此刻主宰这具躯壳的恐怖存在——冰冷的目光扫过。它随意地弯腰,拾起地上那根染血的钢筋。没有瞄准,只是手臂一扬!
“噗嗤——!”
钢筋化作一道致命的黑影,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其中一只怪物的后脑!怪物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直,随即轰然倒地,乳白色的粘稠浆液混合着暗绿色的污血,如同恶臭的喷泉般汩汩涌出。
另一只怪物亡魂皆冒,拼尽全力向楼梯口逃窜!
异化见崎鸢甚至没有看它一眼。它微微屈膝,覆盖着厚重外骨骼的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轰隆——!”
脚下的水泥地面应声崩裂,碎石飞溅!借助这股非人的蹬力,它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瞬间跃至数米高空,恰好出现在逃跑怪物的头顶上方!
下落!拧腰!摆腿!
一记凝聚了全身重量和异化力量的鞭腿,如同战斧般狠狠劈下!
“砰——哗啦!!!”
怪物的上半身如同一个被重锤击中的烂西瓜,瞬间炸裂开来!破碎的甲壳、断裂的骨茬、混合着粘液和内脏的污秽之物,呈放射状喷溅在斑驳的墙壁和地面上!
解决掉最后的威胁,这头人形凶兽落回地面,发出沉重的喘息。它那双猩红的复眼,缓缓转动,最终锁定了小女孩和秋田犬消失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保护欲与……某种更原始、更危险冲动的意念,驱使着它庞大的身躯,想要朝那个方向移动。
然而,就在它抬起覆盖着硬甲的巨足,即将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吼……呜……”一声压抑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低吼从它狰狞的口器中挤出。
它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覆盖着暗绿甲壳的腹部。那只还握着半截钢筋的巨爪,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决绝到近乎自毁的狠厉,狠狠将钢筋刺向自己的腹腔!
“HOAAAAAAAA——!!!”凄厉到足以撕裂夜空的痛苦咆哮猛然炸响!钢筋深深没入坚硬的甲壳缝隙,刺穿了下面的血肉!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那狂暴的异化力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猩红的复眼剧烈闪烁,挣扎着想要重新锁定目标,但那股自残带来的剧痛和强行压制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拖住了它的脚步。
它不甘地低吼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稠的血沫。沉重的身躯,带着那根深深嵌入体内的钢筋,如同背负着十字架的巨人,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朝着小女孩离去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留下混合着粘液和暗红色血液的沉重脚印。
……
……
“哇啊啊啊啊——!”
见崎鸢猛地从噩梦中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在梦里,她不再是挣扎求生的猎物,而是化身成了最恐怖的猎手——体表覆盖着的冰冷的甲壳,用狰狞的口器撕咬着无辜市民的血肉,享受着狩猎的暴戾快感!那清晰的咀嚼感和血腥味儿,仿佛留在齿间。
“呼~”一声慵懒的呼气声在旁边响起,“真是,突然大吼大叫,吓死姐姐我了。刚醒就别这么折腾了,喏,给你煮了退烧药,趁热喝了。”
见崎鸢这才惊觉,自己早已不在那冰冷绝望的烂尾楼里。身下是略显破旧但干净的床铺,盖着洗得发白的薄被。身上那件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校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散发着淡淡廉价洗衣粉和阳光味道的白色女式衬衫。环顾四周,是一个狭小但整洁的廉价出租屋。
“我……我没发烧……我……我的衣服呢……我得走……”将近一个月未曾与活人正常交流,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戒备和疏离,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与过去那个骂人都不带重样的不良少女判若两人。
“欸,真是~”坐在床边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姣好但带着浓重的社畜疲惫感,头发随意地扎着——无奈地撇撇嘴,“行啦行啦,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好吧,姐姐我可不是什么正义使者,不会把你扭送警察局或者少管所的。”她凑近一点,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又带着点疲惫的笑容,“反之,嘻嘻,你想在我这里住多久都行。但条件嘛……”她目光扫过床头柜上一本翻旧了的文库本小说,“家务归你,另外……”她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每天必须读完……嗯,差不多四分之一本这个吧!嗯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我……我不是……”见崎鸢挣扎着想直起身反驳,腹部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啊啦啊啦,我懂我懂~”女人——佐野静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见崎鸢身体瞬间绷紧),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放心放心,姐姐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嘛。乖乖把药喝了哦,我去做饭,你就安心当你的病号吧。嘿嘿,信我啦,没事的。”她给了见崎鸢一个混合着鼓励、逗弄和一丝不容置疑的笑容,不等回应,便哼着不成调的歌,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狭小的厨房。
可恶……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难道就不知道把来历不明、浑身是血、还可能随时变成怪物的陌生人带回家吗?!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该死!真是……气死我了!
见崎鸢强忍着腹部的绞痛和眩晕感,尝试挪动身体下床。然而,仅仅是抬起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她的力气,带来一阵虚脱般的颤抖。她试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温度隔着皮肤都能清晰感受到——绝对超过了38度,逼近39度的边缘。
回想起昏迷前那血腥暴戾的片段,那非人的力量,那捏碎怪物肢体的触感……她确信,自己确实变成了那副模样。那么,按照之前的推测,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失控。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至少,安全到……吃完这顿饭?
饥饿感如同灼烧的火焰,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不适和疑虑。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那里仿佛连接着一个无底洞,疯狂地叫嚣着需要能量——大量、纯粹的能量。希望这顿“救命恩人”做的饭,能填满这厮杀后的巨大亏空吧。
……
……
“哎嘿嘿!我做的饭有那么好吃吗?!嘿嘿嘿~”佐野静子双手捧着脸,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着餐桌对面风卷残云的少女,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哎呀,其实吃慢一点也好啦,我还可以再做的!喏,我这份也给你哦!”她笑眯眯地将自己那份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咖喱饭推到了见崎鸢的手边。
见崎鸢面无表情地扒拉完自己盘子里最后一口沾着半生不熟肉块和糊状土豆的米饭,毫不犹豫地接过新盘子,继续以惊人的速度将食物塞进嘴里。
好吃?见鬼去吧!这咖喱里的肉明显带着可疑的粉红色,土豆软烂得毫无口感,调味更是寡淡中透着诡异……但!
饥饿!那深入骨髓、如同野兽般的饥饿感,彻底支配了她的身体!味觉的抗议在生存的本能面前,不堪一击!
趁着吞咽的间隙,她猛灌了一口水,强行压下喉咙里那股生肉的腥气,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总算连贯了些:“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哼!”佐野静子立刻鼓起脸颊,佯装生气,“真是没大没小的!跟比你年长、还救了你的命的超级无敌好心大姐姐说话,就算没有敬语,好歹也要用点‘请’、‘谢谢’、‘姐姐大人’之类的正常语气嘛!”
【最后一个的姐姐大人明显不是正常语气吧!】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庄严的架势:“算了,看在你年纪小又饿傻了的份上,姐姐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
“停!”见崎鸢额角青筋一跳,冷漠地打断了她那明显跑调的台词。
“别玩火箭队的梗,说人话。”
“咳咳咳!”佐野静子瞬间破功,被口水呛得直咳嗽,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真是……现在的JK连《神奇宝贝》的浪漫都不懂了吗?世风日下啊……”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正色(虽然眼神依旧飘忽)道:“总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姐姐我叫佐野静子!一个路过的、被资本家压榨的可怜打工族罢了!你这小家伙给我好好记住啊!”
“假面骑士的梗也不许玩。”见崎鸢冷冷地补充。
“库哇——!”佐野静子仿佛心口中了一箭,夸张地捂住胸口,整个人“痛苦”地瘫倒在餐桌上,“好……好痛!你这孩子……说话怎么专往人心窝子上戳啊……”
“……”见崎鸢嘴角抽动了一下,无视她的戏精表演,低头继续扒饭,含糊不清地说道:“……总之……谢谢你了……佐野……我会……想办法……报……呃……还你钱的……”
“欸——?!”佐野静子瞬间从“重伤”状态复活,双眼爆发出堪比探照灯的光芒,“你刚刚说了吧!绝对说了吧!‘报答’!是‘报答’对吧?!天呐!没想到这种只存在于Galgame和轻小说里的梦幻词汇!禁忌的二次元之力的具现化!竟然真的降临在了我这个平平无奇的社畜身上了!咕哈哈哈哈!而且对象还是超级无敌冰山美少女属性的JK啊!!!”
“啧……”见崎鸢放下筷子,用一种看不可燃垃圾混合着下水道粘稠物的冰冷眼神,毫不掩饰地扫视着陷入妄想狂热的佐野静子。
果然……还是不要了吧?
“欸欸欸!冰山美少女同学!不要啊!不要用这种看肮脏下水道寄生虫哥布林的眼神鄙视着我啊!!!”佐野静子发出凄惨(且做作)的哀嚎,试图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
……
“我叫见崎鸢。”晚餐后,见崎鸢捧着佐野静子硬塞过来的热牛奶,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杯壁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鸢(Tobi),鸢鸟的鸢,不是‘鸣(Mei)’。称呼……随便,别太过分就行。”她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
“嗯嗯!明白啦!”佐野静子元气满满地点头,眼睛闪闪发亮,“那以后就叫你Tobi酱吧!超可爱的!”
“你——!”见崎鸢握着瓷杯的手指猛地收紧!“咔嚓”一声细微却清晰的脆响,杯壁上瞬间蔓延开一道细小的裂纹!牛奶微微晃动。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上心头!这个轻浮!聒噪!脑子简直有病的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躁。但指尖传来的坚硬触感让她心惊——刚才那一瞬间的力道,绝非正常。脑海中闪过那暗绿色的甲壳和捏碎怪物肢体的画面……
算了……
她看着眼前佐野静子那张带着期待、毫无心机(或者说毫无危机感)的脸。
这家伙……好歹是把自己从烂尾楼那个地狱拖回来,洗干净,还给饭吃(虽然难吃)的……救命恩人。
而且……虽然像个重度二次元中毒的痴女社畜……
但……似乎……大概……可能……不是坏人?
起码……目前不是……吧?
保险起见……晚上还是不睡着了……